张燕山听得双眼睁大,心中更加震惊。他早知师父刘尚信曾纵横战场,杀敌无数,三师叔刘尚严早年更是品格卑劣,只是后来却大彻大悟,放下屠刀,遁入空门,了结往日恩怨。当初张燕山接过铁锤之时,心里只想着这是师父相赠之物,记起的只是刘尚信及刘达仁对自己的难忘恩情,却没一刻想过,铁锤可能会为自己招来横祸!
张燕山一念及此,额上尽是冷汗,连忙问道:”那么…安大人,晚辈应该怎样做?”
安德正语重心长地说道:”恕老夫直言,张兄弟改用其他神兵为佳。这铁锤邪门,容易让江湖人视张兄弟为邪魔外道。”
张燕山听罢安德正这番话,又见手上的铁锤隐现血迹,更觉得无数冤魂环绕着这铁锤。一时之间,张燕山感到这铁锤既熟悉又陌生,不禁心中动摇,百感交杂,竟想到要放弃这铁锤。他凝望着铁锤,想起这是师父所赠,而且自己亦使用了多年,于是不禁的轻轻触摸着这铁锤,又像是初次接触铁锤,又像是跟铁锤道别。当张燕山触及铁锤长柄时,一个念头又在张燕山脑海闪过:
仁者无敌。
张燕山想到祖师爷的遗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丝明悟,整个人豁然开朗。安德正鉴貌辨色,便问道:”张兄弟,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来?”
张燕山双目炯炯有神,微微一笑道:”安先生,这铁锤之所以成为凶邪妖物,是因为有人用它行恶。但从今以后,我只用它去儆恶惩奸,它便是行侠仗义的神兵。正邪不在兵器,而在用兵器之人心!”
张燕山顿了顿,慨然说道:”至于飞来横祸,哪个行走江湖的不会遇上?倘若行走江湖的,连武器可能招来祸害都畏惧,又何以主持道义?”
安德正想不到张燕山有此心思,不禁击节赞赏道:”张兄弟年纪轻轻,心思却不滞于物,难怪可以凭德行收复无人可以驾驭的天马!”
张燕山脸上闪过一丝羞涩,摇了摇手说道:“安先生真是谬赞了,只是一得之见而已,何足道哉!”
安德正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张燕山忽然想起了天马,就问安德正道:”安大人,不知天马现在怎么样?”
安德正说道:”天马带你回来时,已经十分疲累。经过这两日休息之后已经无碍,牠还在牧场中等你,看来已经视你为主人。”
张燕山愕然道:”视我为主人?我只是帮叶大哥去擒下他罢了,也没有什么御马经验,怎么做他的主人?”
安德正笑道:”张兄弟言重了,世上又有谁天生就懂得御马?其实御马除了经验,马具也十分重要,张兄弟如果缺乏御马经验,大可先从马具入手。”
张燕山喃喃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得什么的马具…”
安德勇插嘴道:”如果说到马具,恐怕天下就少有人可与叔叔的珍藏相比了!”
安德正听安德勇这么一赞,却就少有地露出得意的微笑,显然对自己的收藏十分有信心。
张燕山想起叶绿,便对安德正道:”安大人,叶大哥也是爱马之人,未知晚辈可有机会一览安大人的收藏?日后晚辈可以告诉叶大哥,让你们日后认识一下。”
安德正听罢,不禁失笑道:”老夫与你那位叶大哥会面的事情,日后再谈吧。既然今日张兄弟想看看老夫的珍藏,老夫就乐得一知音。张兄弟,这边走。”
安德正就领着张燕山与安德智等人走到收藏马具的大厅,途经几个精舍和庭院,张燕山不禁暗叹,这里虽然是安家的别院,但地方偌大,摆设十分精美。众人来到收藏厅,只见这大厅分隔成两边,一边是一丈长阔的沙堆,一边放着御马器材,马鞍、马镫、缰绳、马鞭、马衣等等,一应俱全。
张燕山见这数百个马具齐现眼前,一时间也感到目眩。安德正见张燕山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里更增了几分得意,便对张燕山道:”张兄弟,这数百个马具算不得什么,你随我来,看看这马鞍。”
张燕山随安德正走到一张人像画前站住,只见画中人容貌粗犷,但却豪迈不凡,眉宇之间霸气毕露,张燕山单是看着画像,也感到这人的凛凛威风。
安德正手中拿着一个马鞍,马鞍的手工虽然不算细致,用料亦不见名贵,但坚实耐用,可谓是实而不华的典范。安德正问道:”张兄弟,你觉得这个马鞍怎样?
张燕山沉吟片刻,然后道:”安大人,这马鞍真是实而不华,与安大人身后的画中人十分匹配!这可是安大人身后画像之人所有?”
安德正大喜道:”张兄弟说得好!我安家历代跟着东家管理家业,这就是东家的创业先祖,东家先祖凭他一人之力,开基立业,创建不世奇功,实在是一代雄主!”
安德正说得铿锵有力,张燕山虽然不知这创业先祖是谁,也不禁感到心弦震动。安德正随之走到第二幅画像之前,只见这画中人虽然没有前者的强悍,却是不怒而威,皇者之风透画而出,张燕山不禁看得怔住。
与此同时,安德正展示了一个马鞍连同马镫的马具,问道:”张兄弟,这个马具你又觉得怎样?”
张燕山看了马具,又看了画像,沉吟片刻,说道:”这马具比之前的更精美,而且加了个马镫,比上一个马具还要实用!”
安德正听了后,欢喜地称赞道:”对!这是东家第二代的马具,他是一代明主,用的马具就比第一代更实用精美!”
安德正走到第三个画像之前,画中人目光锋锐,聪明睿智,但眉宇间却暗藏忧戚,像是面对着重重危机一样。
安德正展示着第三个马具,却是一条缰绳。安德正问道:”张兄弟,你看这个马具又怎样?”
张燕山看了他背后的画像,再看看他手上的缰绳,然后同情道:”这...这缰绳好像勒过许多匹马,但却…给勒得破烂了!”
安德正点了点头,叹息道:”张兄弟说得好,这是东家第三代家主的遗物,他一直就想整顿家务,奈何却英年早逝。”
安德正走到第四幅人像之前,却见画中人糜烂不已。安德正面容一敛,只是冷冷地拿起了一条马鞭来,然后道:”张兄弟,你怎样看这个马具?”
张燕山却没留意到安德正的态度,看过了这马鞭之后,只见鞭子残破不堪,皱眉道:”这条马鞭的皮革也崩毁了,好像鞭打过很多马一样,而且本身也很…也很烂…”
安德正暗恨道:”张兄弟说得对,东家第四代家主不理家务,只管酗酒伤人,家业就几乎败落在他手上!”
安德正也不愿多留在这画像之下,快步走到第五个画像之前,却见画中人双眼满是仁爱之色,但却两颊失陷,满面病容。
安德正拿出一件马衣,然后问道:”张兄弟,这个马具又怎样?”
张燕山大惑不解,问道:”这只是一件马衣啊,不算是一件马具吧?这马衣虽然华丽,但却不能用于御马…”
安德正叹道:”张兄弟说得很对,东家第五代主子体弱多病,偏生遇上多事之秋,老夫也是合了众多家奴之力,才可让他披着这华丽马衣出游,可惜…到最后还是命薄早逝…”
张燕山见安德正对东家之主如数家珍,所示马具刚好显示出每一代家主的特色,心里不禁暗赞他对东家的忠心不二。
看过几件马具之后,张燕山转过头来,望向大厅另一边的沙堆,却见沙堆布局细致,绝对是细心堆砌而来。张燕山不禁生起兴趣问道:”安大人,这沙堆…堆砌起来的是什么?”
安德正本来无意让张燕山看到这个沙堆,此刻见张燕山有此一问,不禁收起一贯亲切的表情,面上露出一阵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