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浦等人遥望江中焚烧的商船,重明鸟却倒地不起,张燕山中箭受伤,尽管杨延浦身经百战,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
与此同时,江中就传来一阵笑声。杨延浦转过头来,小船之上的炽焰握着弓箭,杨延浦心中了然,这两支暗箭都是炽焰所发的。
杨延浦怒目欲裂,高呼道:“赤焰!我真悔刚才没有杀掉你这小子,让你有机会伤了张少侠!”
炽焰见张燕山中箭之后,倒在燃烧的商船之上,重明鸟又倒地不起,心道张燕山断无生还之理。如今见得杨延浦只能在码头上呐喊,便挑衅杨延浦而大笑道:“杨将军,你既然后悔刚才让我活命,何不现在冲过来杀我?”
杨延浦知道炽焰全心挑衅,目的就是要自己追上江中,然后点火杀掉自己,此刻实在是欲追无从,心中恼怒,气得一拳捶在地上。
炽焰见杨延浦一代名将,却失态至此,激将法便再下一城,朗声道:“素闻杨将军驰骋疆场,骁勇善战,今日一见,才知道杨将军原来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杨延浦知道炽焰这一切都是激将法,心中怒火无处发泄,怒哮道:“炽焰,永火,这一战之仇,本座他朝要你百倍奉还!”
永火与炽焰见杨延浦没有动手,永火便来一个极限施压,向炽焰示意动手,炽焰点了点头,朗声道:“既然杨延浦为求自保,不顾道义,选择做一头缩头乌龟,晚辈便成全杨将军,给杨将军一个隔岸观火!”
永火便将一个火把丢在江上的猛火油,转眼之间,江面烧成一片火海,炽焰朗声高呼道:“张燕山!我本想亲手打败你,杀败我人生的第一个宿敌!可惜你连我这赤焰杀局也闯不过,你我的宿敌之战只好永远搁下了!”
永火贯劲船桨,几个起落就远离了现场。杨延浦眼白白地看着炽焰远去,恼怒不已。杨素华看着江中燃烧着的商船,心中焦灼,急切道:“爹,张少侠救了我们,我们不能让张少侠死在船上。”
护帅以来,杨素华甚少主动与杨延浦对话,如今杨素华向杨延浦提出唯一的一个要求,杨延浦却无法做到,杨延浦暗骂自己,便想紧抱安慰杨素华。岂料他甫一转身,却见杨素华却连剑带鞘的握着流彩剑,挡格着自己的拥抱。
寇准看在眼里,知道杨延浦无计可施,只好代替杨延浦,回答杨素华道:“可惜…天妒英才,我大宋又失去了一个人才啊…”
应千福及泛宏斗等人一直在码头旁边看热闹,如今见杨延浦回到岸上,而炽焰和永火则乘着小船离去,再想到鬼神此刻已经离开了宝钿城,如今根本没有人可以对付杨延浦。
应千福看风使舵,向杨延浦跪地叩头道:“杨大人,永火和炽焰心狠手辣,我们斗不过他们,才迫于就范!现在杨大人将他们赶走了,我们终于可以弃暗投明,为杨大人和寇大人效力了。”
杨延浦听了,更加怒火中烧,一把抓起虬龙棍,轰向应千福和泛宏斗等人。应千福的属下立刻中招受伤。杨延浦怒喝道:“狐群狗党!就是你们害死了张少侠!不杀了你们,难解我心头之恨!”
杨素华见杨延浦杀气涌现,放声道:“爹!他们虽然该死,但…你给他们一个惩戒就是了!”
杨延浦恨透了这帮人,哪里听得入耳?杨延浦立即飞身到应千福和泛宏斗等人一边,轰杀众人,顿时血肉横飞,哀鸿遍野!
杨延浦挥动虬龙棍,虎虎生风,几招之间,应千福和泛宏斗的党羽非死即伤!应千福见杨延浦神威凛凛,心中惧怕,自知再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便决定狠狠地赌一次运气,朗声道:“狗贼!你过桥抽板,杀人灭口!还要用于护剑的兵器插赃嫁祸吗?”
应千福为求自保,含血喷人,杨延浦恨透了这小人,一棍直朝应千福这一帮人挥去。
与此同时,数丈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一匹骏马载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名少女而来,正是天马、于飞和木若兰。于飞听到应千福说一句“还要用于护剑的兵器插赃嫁祸吗”,立即喝道:“大胆凶徒!放下本护剑的虬龙棍!”
杨延浦与于飞素未谋面,如今杨延浦先被应千福坑了一把,再中了炽焰的毒计,害得张燕山身陷火海,此刻突然间又有一个高手说是虬龙棍主人,杨延浦哪里会再相信他?虬龙棍继续轰去应千福那一帮人,一招杀掉多个爪牙!应千福把心一横,立即抓住身旁的泛宏斗,用他的身体挡格棍招,杨延浦恨透了泛宏斗这小人,手中棍势不止,气劲袭去,把他震得重伤!
于飞见杨延浦用上他的独门兵器轰伤泛宏斗,只道杨延浦有心“插赃嫁祸”,一声断喝,聚气双掌,飞身阵前,强横掌招抵住了杨延浦这一击。杨延浦见于飞身法如风,一出手便挡住了他的棍招,只道他是应千福的援手,便使出虬龙棍攻向于飞。
于飞见自家独门兵器攻向自己,心里怒火中烧,立即出手还击!通天门的护剑,杨家将的第二高手,一场龙争虎斗就此爆发!
于飞对战杨延浦之际,木若兰则径自骑着天马走向码头。杨素华见见木若兰骑着天马而来,快疾如风,知道她武功不弱,恐怕她要对寇准不利,便走到寇准面前,贯劲流彩剑,准备与木若兰对决。
杨素华挺剑抵挡木若兰,散发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名门傲气,木若兰心中一凛,不禁多看杨素华几眼,见她天姿国色,玉体迎风,俨如天仙下凡,即便自己心急如焚,也不禁对她多加留意,蓦然见她剑招隐透翡翠气劲,正是道名门的武功。
木若兰惊见杨素华使出道名门武功,走势为之一顿,寇准想起于飞对杨延浦说了一句“放下本护剑的虬龙棍”,便对木若兰朗声道:“姑娘,本人寇准寇事中(注一),奉皇上圣谕拜访通天门,前面这位是道名门杨素华姑娘,阵前拿着虬龙棍的是杨延浦杨将军,两位都是为寇某护帅而来。请问阁下又可是木若兰姑娘?与杨将军交手的先生,可是于护剑于飞大侠?”
木若兰只见寇准相貌儒雅,临阵之前却冷静如恒,言辞语气坚定,又见杨素华使出道名门的武功,已有几分相信,抬头一看,但见江中一片火海,心焦如焚,朗声答道:“我是木若兰,与我同来的是于护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大哥呢?你们有没有见过张燕山大哥!”
木若兰一开口就问张燕山的下落,杨素华敌意尽消,急切道:“张少侠…现在还在江中的那艘燃烧着的商船之上,我们很想救他,但…”
木若兰见杨素华神情悲恸,大惊问道:“张大哥还在江中的那艘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告诉我!你们告诉我啊!”
寇准见木若兰真情流露,更相信木若兰的身份,便对木若兰道:“木姑娘,刚才有一个自称赤焰的人,拿着真的虎符冒充护帅。我等误中其诡计,乘着商船到了江中,赤焰便往江上倒下猛火油,企图把我等焚身在商船之上。”
木若兰呆呆地望着寇准,寇准心知她想要听的是张燕山的去向,便接着道:“正当我等被困在江中之际,张少侠骑着重明鸟从天而降!张少侠本想重明鸟带我等三人回岸,再召重明鸟带他离去商船。可惜重明鸟途中为赤焰暗箭所伤,回岸之后,倒地不起。如今商船大火滔天,我等…我等也无计可施…”
木若兰听得呆了,脑海一片空白,慌忙问道:“你说张大哥还在船上?重明鸟昏倒了,所以不能飞回去救张大哥吗?那么重明鸟现时在哪里?重明鸟现时在哪里?”
杨素华默默的指着重明鸟,木若兰立即走到重明鸟身边,只见重明鸟身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伤口血流如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气息时断时续,伤势严重。
木若兰想到张燕山身陷火海,唯一可以拯救他的重明鸟却重伤昏迷,慌忙下无计可施,只得不住摇晃着重明鸟,连声喊道:“重明鸟,你醒来…求求你醒来…张大哥的生死就在你手上…求求你醒来…求求你醒来…”
与此同时,玄黄赤红气劲掩映,众人回头望去,但见杨延浦使出杨家枪法,真气有如金戈铁马;于飞使出止观诀,气劲却是智慧禅定,阵前棍影掌风,身影交错,蓦地爆出“轰”的一声巨响,两人硬拼一招,各自震开丈外,安然落地。
杨延浦道:“止观诀?”
于飞道:“杨家枪法?”
两人交手多招之后,终于看出对方武功的门路,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应千福见杨延浦与于飞认出了对方,知道陷害杨延浦不成,便想拔足逃走,于飞立即飞身到应千福面前,断然大喝道:“应千福,你出卖本门,本座要将你这狗贼交给门主发落!”
应千福听了于飞要将自己交给通天门门主,吓得心惊胆战,魂不附体,满身颤抖的跪倒地上道:“于大人,你要将我交给门…门…门…”
应千福连“主”字也还未说出来,随即吓破了胆,口吐胆汁鲜血,倒地惨死。
应千福本就出身草莽,一生都在过着刀锋舔血的日子,他有胆欺骗于飞,有胆坑杨延浦,但如今听到于飞要将他交给通天门主发落,想到通天门主的手段,竟然吓死当场。
于飞转望向江中大火,浓烟正盛,便走到木若兰身边,杨素华也伴随左右,于飞温言道:“若兰,让我看看可否弄醒重明鸟!”
木若兰脑海空白一片,只盼有万一希望,便依言放下重明鸟,让于飞与杨素华探看牠的伤势。
于飞封住重明鸟的血口,掌心按在重明鸟身上,真气游走在牠体内,杨素华熟悉医理,检视重明鸟过的伤势,知道牠一时半刻间不可能唤醒过来,不禁的叹了一口气。
于飞回头望去木若兰,心里悲恸,却知道不能隐瞒木若兰,只得叹气道:“若兰,重明鸟受伤不轻…恐怕…一时之间也救不醒来…”
重明鸟不能醒来,等同再无方法回到商船,也无法救回张燕山!木若兰脑海一片空白,茫然看着江中的熊熊火海,不自觉间走到码头之前,阵阵浓烟冲天而起,木若兰无法接受事实,看着即将崩塌的商船,喃喃自语道:“张大哥…不会的…张大哥…不会的…”
木若兰面无表情,默然无声,呆望江中。与此同时,江中的火势突然更盛,乌黑浓烟掩盖江面,商船轮廓也被浓烟一下子盖住了。
一切也完了…
一切也完了…
※※※
“既然你我孤身一人到来,我们就在途上互相照应,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会尽力保护你!”
“大哥,你回头看看那边,是霓虹呀。”
“不止于此,这个名字是说,一个雾里看花,却不识蕙质兰心的傻瓜,这个傻瓜叫张燕山。”
“张大哥,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我们以后永不分离…永不分离。”
※※※
一幕一幕的往事涌上心头,木若兰终于完全崩溃,倒在码头之前,喃喃道:“张大哥,我们说过…同生共死,永不分离…你怎可以离去…”
于飞看见木若兰望着江中喃喃自语,满心不忍,便走到木若兰身边,柔声道:“若兰…对不起…我…到最后也帮不了张兄弟…”
木若兰没有回应于飞,只是看着江中,幽幽道:“张大哥…你说过我们要互相照应,你会保护我…你这就离开了…你不守承诺…”
于飞见木若兰情绪激动,便俯身对木若兰道:“若兰…张兄弟…也尽了力…妳也不要…”
木若兰转过头来望着于飞,轻声细语道:“姨丈…我知道…他已经…尽了力…你也尽了力…我…我…”
于飞见木若兰接受现实,总算松了一口气,便后退两步,让木若兰有一点空间。
木若兰转过头来,望着江中,细语道:“我们说过要互相照应…你离开了…你不守承诺…但…我会…”
木若兰蓦地站起身来,转头对于飞道:“姨丈,请你告诉爹…女儿不孝,养育之恩,唯有来生再报…”
于飞大惊,这才知道木若兰不是接受现实,而是向自己道别!于飞运起轻功,立刻飞身向木若兰,高声道:“若兰!别傻!”
太迟了!
木若兰太迟了!
于飞也太迟了!
木若兰太迟了,她救不了张燕山。于飞也太迟了,他救不了木若兰。
木若兰纵身一跃,蹈入火海之中,于飞未能及时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江中,就在这时,风势突然一转,阵阵浓烟反吹向码头,于飞正自心痛,不防浓烟转向,地吹个正着,一时之间就连眼睛也睁不开。
于飞当下运劲掌上,震开浓烟,便见商船已经焚毁,沉没江中,了无痕迹…
木若兰,一个为爱甘去蹈火海的人,就此消失在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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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
至道元年(995年),寇准加给事中(阶官,正四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