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望着舒锦，目光复杂。
舒锦眨眼，假意委屈地开口：“若舒锦说的是真，能为府上除去一祸害，保住秦家后代。若舒锦说的是假，任凭老夫人惩罚。”
老夫人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叹气，开口应答。
第二日，青河与姚氏的侍女通气，说是下了一剂猛料。
侍女急忙去通报姚氏，姚氏打扮雍容华贵，却坐不住身子，一直在房间里踱步，望着冯卿卿房间的方向，眼神狠毒又期待。
“狐媚子，你的死期到了。”
不一会儿，整个秦府乱了起来，一个侍女连忙来通报姚氏：“大夫人，大夫人，冯姨娘腹痛无比，怕是要见红了。”
姚氏冷笑，怕是要见红？那必须要见红。
姚氏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你去请一下城西那位神医，一定要替冯姨娘保下她的孩子。”
侍女诺的一声就出门了。
姚氏冷笑，城西的大夫赶来，你这狐媚子的孩子都已经去见阎罗王了。
姚氏还端着大夫人的架子，整理发髻，整理衣裳上的褶皱，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冯卿卿的宅子。
她在门口的时候听见冯卿卿的宅子里哭声，喊声，她的笑容越放越大：“冯卿卿，你拿什么和我斗？”
待姚氏进了屋子，发现整个房间里的侍女手忙脚乱的。
冯卿卿躺在床上叫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秦笑语趴在冯卿卿的床边跟着哭：“娘，娘你不要哭了，娘......”
姚氏巡视整个屋子，发现舒锦正瞪着她。
她越发得得意。
“你来这干什么？”
舒锦不接话，发问她：“冯姨娘的孩子，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姚氏撑了撑自己的发簪：“明知故问。冯氏受尽宠爱，活该遭此报应”
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她谁也不怕，没有一个人能给她惩罚。
想到如此，姚氏越过舒锦，走到冯卿卿的旁边。
她盯着冯卿卿的泪痕与没有血色的嘴唇，她发现冯卿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沧桑与疲惫。
姚氏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些。
她语气恶毒又尽是嘲讽：“把你的孩子当宝贝，还真以为自己多金贵呢？恩？”
冯卿卿把头别开。
她却贴的更近：“你的孩子呢？恩？见阎王去了？”
冯卿卿不搭话。
姚氏却越发得意：“是我找人把藏红花放进你的吃食里的，别说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你以后还想生养那都是不可能的！”
冯卿卿瞪着她：“我会将此事告诉老爷的。”
“老爷？”姚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尽管去说，没有证据，老爷再怎么查也只能查到青河身上。”
姚氏大笑：“青河是舒锦的人，自己的儿媳妇杀了自己未出生的小儿子。啧啧，多有趣啊。”
秦笑语大哭：“秦府还有王法吗！还有王法吗？”
姚氏转身看向秦笑语，好像在嘲讽：“王法？我就是秦府的王法。就算大家知道我是杀害冯氏这狐媚子孩子的凶手，谁又能奈我何呢？”
她的笑声尖锐又刺耳。
一声浑厚而又苍老的声音阻止了这个笑声，“好，好一个你是秦府的王法，好一个谁能奈何你！”
姚氏身子一怔，她转身发现了从帘布后被嬷嬷搀扶着出来的老太太。
她连忙跪下，整个人开始发抖，想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舒锦在心里偷笑，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反派死于话多。
老太太冷笑，任由嬷嬷将她搀扶到凳子上。
躺在床上的冯卿卿揭开被子，像是没事人一样同一点苦意都没有的秦笑语一起向老太太行礼。
舒锦也连忙行礼。
姚氏一怔，冯卿卿没事？
她再蠢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老太太开口：“把茶杯拿来”她闻了一下，茶杯里的残渣确实是藏红花。
冯卿卿立马令人取出这段日子，青河带来的藏红花，她委屈地开口：“这是这些日子里发现的。求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挥了挥手，“起来吧，尤其是你，冯姨娘，肚子里还有我们秦家的子孙。”
冯卿卿大喜，连忙谢过老夫人起身。
老夫人给她赐凳，她明白炫耀地当着姚氏的面坐了下来。
姚氏脸一白。
老夫人接着开口：“青河是吧？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青河脸上挂着泪痕，却不再啜泣，下位者哭哭啼啼只会惹上位者心烦。
她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再发抖：“大夫人......是大夫人她拿奴婢弟弟的性命要挟奴婢的。不然......不然奴婢也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啊。”
“你！”姚氏气结，怒不可遏地瞪着她青河，她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还敢出卖她。
老夫人不理会姚氏，自顾自的开口：“人证、青河。”说罢，又抓起来一把藏红花：“物证也有了。”
老夫人看着姚氏的眼神不带要一丝感情：“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姚氏整个人灵魂像是被抽空了，“我......”
她望到了冯卿卿得意的表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她没事啊，冯氏没事啊！”
姚氏像是抓住了水中的浮萍，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她没事，她没事，我是秦家大夫人，不能惩罚我。”
老夫人冷笑：“大夫人？”
姚氏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望着她。
老夫人接着说，“你可不只是大夫人，你还是我们秦家的王法。”
姚氏像水藻一样，摇摇欲坠，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本来冯卿卿的孩子没事，姚氏身为秦家的夫人，老夫人自当会留些面子。
可老夫人见到了姚氏这种猖狂的样子，亲耳所闻，她心里感触十分深。
一个外嫁女子，不把自己的婆婆放在眼里，不把自己的丈夫放在眼里。自称王法，了不得，多了不得啊。
姚氏不再啃声，白着一张脸等老夫人的审判。
老夫人说话很慢，一句一字往姚氏身上砸：“姚氏仗着自己为大夫人恣意妄为搅得后院不得安宁，夺了她夫人的位置，贬为姚姨娘。”
姚氏两眼一抹黑，往后一倒。
老夫人的话还在继续，不因为她的反应而停止。“姚氏为母如此，想必交出来的孩子还不尽人意。秦长安为人张扬跋扈，思想轻抚，贬为庶子。”
姚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老夫人觉得这剂还不够猛，再一次开口：“秦长安，从秦家族谱上除名。”
姚氏开始呼喊，刚刚的那种假死情绪不复存在：“老夫人，老夫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老夫人揉一揉太阳穴：“聒噪，来人，将她带下。”
姚氏挣扎着被带下了。
老夫人望着青河，思考着如何处置。
青河整个人颤抖着却还在安慰自己，没关系，没有关系，死了也没什么，弟弟好好的就行。少夫人答应过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弟弟的。
舒锦见青河的反应，开口：“老夫人，身而为人，受制于人，身不由衷啊。”
青河一颤，她没想到少夫人会替自己说话，更没想到少夫人会说出自己的苦衷。
老夫人想了一下，“我佛慈悲。”
舒锦笑：“老夫人自然是菩萨心肠。”
老夫人笑，自己这个孙媳妇儿啊。
但是她仍然一脸正色：“死罪可免，秦家她是待不了了。”
青河连忙磕头，嘴里一直重复着：“谢老夫人，谢少夫人。谢老夫人，谢少夫人。”
姚氏被带出了，却没被带回自己的院子。
她走之前传的雍容花鼓，簪花精致，面上的每一笔妆都恰到好处。
现在，还是一样的穿着打扮，可脸上属于上层人物该有的得意洋洋全都转化成了悲哀与仇恨。
姚氏被拖出冯卿卿门的时候，上乘绸子做的衣裳被门框上的钉子勾着，线被勾了出来。
她没有痛哭，只是在冷眼旁观，眼里全是仇恨。
她要复仇，一定要。
秦家是她的，她才是秦家的主人。
姚氏被熊熊欲火燃烧。
姚氏被安置在一个新的院子，和以前夫人规格的院子完全不能比。从前围绕着她的侍女都少了一半，她心里恨，恨冯卿卿，恨舒锦，恨老夫人。
姚氏整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不想出门，畏惧出门。
她不想看冯卿卿嘲讽她。
她坐在凳子上发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秦二爷。
姚氏不再像霜打的茄子，她振作起来，走到自己的柜子前翻出了她最不舍得穿的压箱底的宝贝衣裳。她坐到自己的铜镜面前，用眉笔描眉，戴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发簪。
姚氏取出一张通红的唇纸，用嘴唇抿了抿，满意的点头。
姚氏重回之前的姿态，扭着自己的身姿走向秦二爷的院子。
小寻站在戴着面具的秦陌之面前，声音冰凉却忠诚，“阁主，姚氏去找秦二爷了。”
小寻从不唤姚氏为姚氏，因为自己阁主的生母也是姓姚。
秦陌之点头，声音清冷，具有上位者的气势：“由着他们，必要时添一把火。”
小寻点头，继续监视。
姚氏走进秦二爷的院子，用尽自己的娇媚，开口：“秦二爷~”
秦二爷皱眉，“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姚氏没有一丝不乐意，反而还调笑着继续和秦二爷说话：“哟，秦二爷，我这可是替你打抱不平呢！”
“什么意思？”
秦二爷停下手中的毛笔，侧身打量姚氏，她已经没有了半个月前的荣华。再怎么打扮，因为操劳，因为老夫人的不理睬，更是因为老爷的不宠爱。
姚氏已经享受不到之前身为大夫人的待遇，冯卿卿还时不时针对姚氏。姚氏之前的皮肤也算光滑，现在却变得粗糙。
秦二爷眼神一暗，想起来姚氏已经从夫人变成了姨娘，她这是想将后院的事烧到自己身上？
姚氏想回答，秦二爷就开口了：“与我无关的事，不要拖我下水。”
姚氏见秦二爷明白了她的想法也没有死心，她笑：“我可是不是拖您下水。”
秦二爷盯着她。
姚氏卖个关子接着说：“同样是秦府的老爷，为何秦二爷就不能掌管秦府呢？”
秦二爷眼神一闪，嘴里却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姚氏看出来了秦二爷的意动，“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你难道就不想要成为秦府的主人吗？”
秦二爷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你有什么计划？”
姚氏笑：“只要把秦肃杀了，这秦府不就是二爷你的了吗？”
姚氏面上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秦肃把这个狐媚子带回府上，让我受尽憋屈。
你无情，那我也无意。
秦二爷仿佛在考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他询问姚氏：“那秦陌之呢？”
姚氏拿起手帕遮挡住嘴开始笑：“他一个病秧子，还能挡住你二爷的路？”
秦二爷不在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他笑着看向姚氏：“你想要什么吗？”
姚氏端着身子：“我？我要当回秦家大方的夫人。秦家的家产，我们一人一半。”
秦二爷冷笑：“成交。”
小寻转身把打听的话告诉了秦陌之。
秦陌之思考了一下：“你讲这个消息透露给阿锦，我们配合她。”
小寻点头，伪装成一副惊恐的样子跑去找舒锦。
舒锦见秦陌之的小厮这副模样，也慌了起来：“陌之出事了？”
“回夫人，没有。”
舒锦长舒一口气，“那是发生何事了？”
“小的打听到，姚姨娘企图勾结秦二爷杀了秦老爷。”
舒锦眉头一皱，“荒唐。”
舒锦起身，去找秦陌之。
秦陌之正坐在院子里，舒锦一声不吭坐在他的对面。
秦陌之和煦的微笑：“阿锦。”
舒锦考虑再三，将小寻与她说的事全告诉了秦陌之。
秦陌之顺水推舟，看起来有点悲哀。
舒锦一个荒神，连忙开口：“陌之，我会保护你的。”
秦陌之笑着点头。
舒锦眼睛珠子转了又转，“不如我们顺水推舟？”
秦陌之的声音很好听，他说：“怎么个顺水推舟法？”
“陌之，可能要委屈你。”
秦陌之摇头，“你说。”
“你可以装病，降低他们的防范心。之后再买通他们打算雇佣的杀手，传出秦老爷的死讯。之后，等他们什么都不管了，秦老爷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秦陌之望着舒锦这副机灵的样子，挂在嘴边和煦的笑容十分明亮，“阿锦真聪明。”
舒锦笑：“这是自然。”
连着几日，秦府的秦少爷——秦陌之重病传遍了整个秦府。
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消息，秦家少爷体弱多病，时常重病。
可这回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秦家少夫人把京城附近所有的大夫都请了过来，据说大夫走的时候步伐又快，还连忙摇头。
有秦府的奴仆传出消息：秦家无路可走了，秦家少爷的病是奇难杂症，得去寻江湖郎中了。
姚氏得到秦陌之的病是奇难杂症的时候，就连忙跑去找秦二爷。
姚氏和秦二爷相互看不上眼，却又不得不合作。
姚氏觉得秦二爷不果断，说好要出钱买杀手杀秦肃，结果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秦二爷也瞧不上姚氏，他觉得姚氏在白日做梦，一个与秦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姨娘还妄想企图秦家的家产。
姚氏进秦二爷院子里的时候，秦二爷明显不耐烦。
“你又来做什么？”
姚氏冷笑：“我当然是来看二爷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咯。”
秦二爷拍桌子，咬牙说出：“再等等。”
姚氏冷笑：“再等等？等到大老爷第二个儿子病重吗？”
秦二爷觉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秦陌之病重了。”
秦二爷还以为姚氏带来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张口讽刺她：“这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姚氏叹气，秦二爷真是蠢啊。
“是奇难杂症，好像危在旦夕了。”
秦二爷眼睛发亮，“你说什么？”
“是时候动手了吧？”
他点头，姚氏离开。
两人各怀鬼胎。
姚氏的打算就是计划正常实施，但是，最后她会将所有的过错推到秦二爷身上。
这样，唯一的秦家男子只剩下了她的儿子，秦长安。
到时候秦家的家产就是她与她的儿子的。
秦二爷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到那时，姚氏可能连全尸也不会被留下。
姚氏一走，秦二爷立马出门，揣上了银子去寻无影阁。
无影阁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一定会帮他把秦肃杀了。
无影阁毫无例外地借了这个任务，可是转头这个任务就被传到了无影阁阁主——秦陌之的手上。
秦陌之冷笑，“小寻，明天就把秦二爷的死讯传给秦二爷。”
“是，阁主。”
小寻也觉得太巧了，秦二爷买凶杀人买到自己主子头上了。
所以当舒锦跑来问杀人凶手搞定了没的时候小寻立马就应了：“少夫人，说来也巧。秦二爷寻的那个杀手是城西的卖猪肉的。那人是我的老乡，我多给了点钱，他就同意了。”
舒锦觉得这也太巧了，倒是没有细想。
这一夜对于秦二爷和姚氏来说，过的漫长又刺激。他们迫不及待地等着天明，等着他们渴望的消息，等着他们惦记的荣华富贵。
秦二爷在床板上翻来翻去，想到明天的场景，都会起身在床前走两步。
如果他够有才华，甚至能做出一首诗。
清晨刚至，秦陌之的病情加重的消息再一次传遍整个秦府。
秦二爷大笑：“天助我也。”
想必老天也是赞同他成为秦家家主的，不然也不会送来秦陌之的病重的消息。他现在什么也不要做，只要等来秦肃身亡的消息就行了。
秦二爷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左盼右盼，等着无影阁的杀手。
可是他只等来了一扭一扭的姚氏，秦二爷心里一烦，怎么又是她？
姚氏自然是看出了秦二爷眼里的不痛快，她心里也冒着火。
他秦二爷算什么东西？在秦家谁认他？光吃饭不做事的祖宗吗？
但是姚氏转身一想，自己还要等自己的荣华富贵呢！
姚氏不愧是宅斗中的老手，转眼的功夫就把脸上的不愉快压了下去。
“二老爷？可有好消息传来。”
秦二爷冷笑：“我这不是在等着吗？”
姚氏走上前：“那不如我同二老爷一起等。”
秦二爷没同意也没拒绝，却不再搭理她。
此时一个黑色身影快速朝着秦二爷的院子移动，秦二爷也被这个功夫吓了一跳。
“你……你是无影阁派来的？”
黑衣男子点头。
秦二爷在心里感叹，无影阁的杀手武功真高超啊。
姚氏却抢着接话，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秦二老爷吩咐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黑衣男子给了姚氏一记眼刀，吓得姚氏脸色煞白，接连后退。
秦二爷在心里咒骂姚氏丢人，却也不敢用命令的口吻与黑衣男子说话：“昨日，我下的单子可完成了？”
“完成了。”
秦二爷松了一口气，发现黑衣男子还未离开。
黑衣男子补了一句：“死无全尸。”
秦二爷不明白黑衣男子的意思，为何要补这一句话？
想告诉自己他任务完成的很好？
但秦二爷见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便也不再追究。
秦二爷的冷汗褪去，就开始傻笑，越笑声音越大。
姚氏蹙眉，却耐着性子询问，“二老爷，可是事情办妥当了？”
“自然，人家可是无影阁的人。”
姚氏可不管什么无影阁，她大喜过望，连忙跑去找自己的儿子秦长安分享这个好消息。
秦二爷见姚氏离去的背影，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