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
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是!沧桑!”眼前一身青衫,方巾的瘦高个白脸削颊的人正是赵志谦,他看着定山湖的浩荡水面,在怒浪下飞卷,心中波澜起伏地吟咏起来。
一边的小仆很是惊讶,他和少爷一起念过几年书,还是识文断字的。以前少爷和那些青楼女子、瘦马名怜也还是经常在一起吟风弄月但诗赋都是托盼眉(嘉兴名伶)的福才办到的,少爷只负责喝彩、喝花酒、赏钱。想不到,今日争先自己作出这如此磅礴---维主现浮之词来。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再三打量了眼前瘦高的男子,竟有些高视了。而赵志谦早已奔嘉兴“春阁”中去了。
“哎,现如今那杨嗣昌,把我义军堵得可谓厉害呀,诸位,可有良策助我甩开这杨老儿?!”李自成坐在龙虎倚上一边用拳头捶打着桌子,一面撑着愁容遍布的干颊不知如何是好。“他妈的!孙传庭那老贼,要不是他,洪贼又岂能将我们堵在潼关,几营兵马也不会白白被围死。要不然今日东蹿西跳的必是杨老毬!“黑面大汉刘宗敏听了李自成之语气愤地站起来道。一旁的白衣巾帽小生缓缓站了起来,扫视一圈周围,大佬们要么咬牙切齿要么就低着头于是作了个揖说道:“闯王,刘将军莫急,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可保大军安全离开此地,以图后举!”,李自成听后,立刻抬起头,大喜,指着书生道:“君恩,你倒是快点说啊!上中下老子听!”顾君思再作了一揖迈开步子,在厅中打转,一边又述说着他的破敌之法。“这第一策是,趁杨嗣昌还未到夷陵,我军趁机占着优势地段,给他打个伏击,杨老头的前军必定会以为我军有备,不敢轻进,我伏兵歼灭先头部队后立马折回高山寨.与大部队在鱼腹山会和,然后一并沿山道杀入河南,彼疲兵,而我军新胜,可堪运行,官军追不到我等。今岁河南大旱,土寇并起,以大王之威,入了河南,就是龙入大海,明廷一时半会儿无可奈何,咱们再图大计!’李自成听后先是喜反转忧,瘫手道:'好是好,可是我军自举事来,今只有八百兵卒,中还有六百新兵不善打硬战。其余二百兵士为我老营精锐,若伏兵用老兵,万一杨贼一鼓作气冲入伏击圈,我这二百人不就全没了吗?彼时士气定泄,难免将士们不生异计。可若压上新兵,那刘国能老贼的前锋尽是执三眼铳之骑,只怕铳声一啊,新兵就溃了,那时候咱们这些人......哎!是我李鸿基对不起各位了!”他说罢,朝众人抱拳致歉,顾君恩皱了皱眉,点头道:“且听学生第二计。这中策是咱们派新卒诈败官军,诱其前军深入,彼来,我集大兵围之,溃其军后,立马往往外处走,一可折回陕西,或者去打重庆,联络黄虎。”李白成未待其说完便道:“不可不可!黄虎并我之心早有,李自成受命舅命继“闯王”以来,只是与官贼为战,今若死于黄虎手,岂不为为天下笑耳!”“既然中策不可,那么下策也不可行,闯王,今只可赌上策了。”顾恩君的第三策就是据险而守,待黄虎与曹操等人的援兵,中策不可,下策定然不行,遂作了罢。“哎,唯有如此了!来人!传我将令,即刻拔营,入鱼腹山,老营甲士抽一百新兵二百,于二
道口子处伏击明狗,掩护大部队撤退,”说罢和手相抱与众将行礼,“诸位此次撤退咱们只能分开走,能走一些是一些,若鸿基走不出来了,诸位可继承“闯王”之号继续同明狗斗。为天下苍生,鸿基谢过了!”众将也双手合拳,看着彼此,又看着目光坚涩的李自成,皆是暗叹一口气咬牙肃声道:“领命!”
却说刘伯因有功劳升任了把总后却一丝笑颜未见。一直愁眉苦脸地跟着队伍四处乱窜。原来李自成屠了那花魁之后,就再未得过胜利,军粮一日比一日少,今日已断了炊。眼着着数个兄弟中瘴气而死,又或是偷偷溜走投了官军,他自己却无能为力,而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日闯营花魁封刀时,满城的房屋尽为瓦砾、黑檀一片的大街上到处是残腿断手,几处井干涸,却是被女人的尸体填满。高堂空房中尽是白绫死尸。臭气熏天的花魁在崇祯十三年给了刘伯巨大的阴影,他震撼于这只所谓的革命队伍的流寇、土匪作风。
刘伯曾同长官李锦谈过,李锦却告诉他闯王不轻易屠城,这城中百姓入城时拼命抵抗,如果不屠城,闯军的行迹必识被暴露,到时候官军也会杀民冒功,再追上我军,大军就完了。刘伯对这份说辞并不相信,回想起人民军队中的日子,刘伯就不禁感慨***当初制兵规时多么强调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同为农民军,这闯营的路又能走多远?听说李自成要转入河南,第一队兵把守二道口,刘伯寻思着借机降官军,于是申请与田见秀留了下来掩护大军。李自成没有多虑,答应了刘伯,还将他身上一副软甲与金剑赠与了他二人之后便迅速策马,看着留下来的七零八碎的队伍,遗憾又无奈地离开。刘伯望着浓密茂盛,一望无际的江汉密林中军服参差,黑容散乱的闯军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担忧了起来……
这日,杨嗣昌与猛知虎、刘国能等人进驻郭家冲整顿军备,扎下大营。杨嗣昌由于担心又放跑了闯贼于是在赶在黄昏时于帐中约见诸将,商量对策。年近五十的杨嗣昌精力己大不如前,加这几日的奔波游走整个人似又老了几岁,花白的胡须与徘红官服形成的视觉差更使诸将心有不安。“督师,您年近花甲,这又奔波几日,为何不休息再说,您心优国事,但这李闯不过一授首小贼,明日我必擒住他。”身着绯胖袄,内罩一层软甲金盔的刘国能,看着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杨督师,心中一酸,急忙劝道。坐中诸将也跟着劝嗣昌休息。杨嗣昌见诸将关心,也不禁鼻头一酸,忽想起这几年他蒙皇上关爱,授命入阁,又挂帅出征,陛下对自己的四张大隅”之策也是赞同颇深,内中也拿出数万两银子支援自己。可如今,耗资百万,成效却不大,收拾了闯贼后还要入川收拾泸州的献贼而那献贼听说最近几月于谷城大练兵土,兵力又番几番,也不知手中的矫兵悍将战力又高得了多少。杨嗣昌念此心中大惭,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拱手道:“本督谢谢诸位将军关心,本督身体早已无碍,只恐又放走了闯贼,有负圣恩。”
猛如虎起身抱手道:“督师莫急,这李自成这次被咱们堵在夷陵,他明是插翅也难飞,外道也被我军堵死,巴山周围群山中又多瘴气,若他不出来授首,就等着中气而亡吧!”听到猛如虎信势旦旦又有些戏谑之语,诸将也是抱拳同意,大笑示众。杨嗣昌却扔不放心又道:“可这夷陵道路旁杂小道颇多,李闯若间出,岂不得活?还是速派人再去打探侦察一番吧!”杨嗣昌的一席话并未使这些个将军们加意就连刘国能也是想杨阁必多虑了。夷陵诸山痒气颇多,李闯岂能间出得活?于是这一次的会暗便结束了。
鱼腹诸山的夜,天空中,一轮皎洁明月洒光如水,一行黑衣之人正在二道口子削木、石,数十里外的横亘的明军营中却是灯火通明,欢笑达旦。约一个多时辰已近子时,伏圈总算铺设完,田见秀命刘伯在半山腰深挖了几个斜坡,明军上坡时便难于攀爬,又铺了几层软泥,增加打滑的可能。由于夜课也没有多挖陷阱,以免惊动敌军侦查骑兵。干了一下午的重活,大多数的将士倒头睡下,唯独刘伯未眠,他想溜走了。于是趁大伙儿熟睡,悄悄下了山,往官军大营跑。
突然,一个失锐的声刺入刘伯耳中:“救命啊!救命!大爷,挠了我吧,我才十五,家中还有老父老母,你这要我如何活命啊!”“哼!老子半月没开荤了,上次还是在南原,那娘们儿,味真好,死活不从老子,老子一气之下就杀了她,连她爹娘仨人,你若不从了老子,小心老子也带人移了你村子!小娘们儿来吧!”一个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
女孩被一个粗汉步步紧逼,眼见着就要被擒,刘伯见势不妙,立马从林中蹿了出来,说是迟那是快,一个飞脚就把那兵士揣出几步远。女孩立马凝上衣衫,梳齐头发向刘伯作磕头道:“多谢壮士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壮士有难,可到李桃村寻小女,小女必倾力相助。”说完便扭头远去。这时,那兵卒声音又响了起来。
“在那!就是那小子,快,快给老子宰了他!”几个披甲兵卒听到命令后举枪前来,想要刘伯命。刘伯惊讶不已,突然愣在那里。女子回头见状,咬了咬嘴唇,从怀中掏出一样兵牌似的东西,跑回来对刘伯说:“壮士,小女子之命是壮士所给,此是我在那恶贼身上所取兵牌,可值数两银子望壮士将这转交给我的父母,他们在李桃村南口的一座青砖屋中.快走,壮士!”刘伯见明兵已在几十米外,深知若留下自死也罢,还要害闯军埋伏曝露,也不知为何迈腿就开跑,躲进了一处灌木中.“哎呀!”一个衰弱的声音音吓了刘伯一跳,他回首一看,竟是同营的李义,想来他也是想逃吧,便问道:“义兄,你也想投官军?”“是啊!你的所为我都见了,想不到这官军也是这德行,不投也罢,你我快撤吧!”于是二人结伴离开,耳中却分明听见那女子惨死之声,要响夜空。刘伯正狂奔的脚步顿时停下,回望山下,久久不能动弹,李义赶紧拉上他。刘伯回营后,好久才睡下,他想到那妙龄女子疲削、病白的脸隔着阴暗光下的样子和她惨死的叫声便无法入眠。他不知道,只是这愧,却改变了他的一生。辗转反侧许久,他才无意识得进去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