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
“此曲是禅心夫人所作,我母亲是她弟子,亲传于我,如今她们都已离世,除我之外,无人会奏。我想着,你应该没有听过。”
“哦。上次还要多谢你出手相救……”秋以菥有些担心地问,“我看你伤得不轻,如今可好些了?出来弹琴吹风要不要紧?”
“本是练武之人,受伤是常事。这几日我调息静养,又有五长老为我调制的药,现在已无大碍……殿下不必挂心。”
秋以菥听他叫“殿下”听着很是别扭:“你不用称呼我殿下,你是菁竹林的客人……现在又是我的恩人,叫我秋以菥就好。”她把手里的木槿花递给东方凌风,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指,一下子缩回来,在他的目光看过来时,脸腾的一下红了。
“这是……”
“是木槿花,我也没有别的物品,只好拿这个来给你道谢。”
东方凌风突然面色沉重地说:“我认得,我母亲生前也在小院里种了很多木槿花。我来到菁竹林也疑惑,这里竟然也会有如此多的木槿花,望之如绣。”
“令堂去世了?”秋以菥试探着问。
“是。一个多月前。”
秋以菥看他不悦,便岔开话题:“令堂也喜欢木槿花?子言告诉我,我娘生前很爱这种花,她走后,姨母为了纪念她便好好地照看着。”
“在我的记忆里,她并不特别喜爱木槿花,她更像是尊主,像是为了纪念某一个人。”
“既是道谢,一束木槿花是否浅薄了些?”东方凌风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想逗逗秋以菥。
秋以菥果然不好意思了,说:“那……凌风公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如今我也想不起来,不如……你许我一个承诺,日后再还如何?”
“好。”秋以菥答得很爽快。
东方凌风笑得舒朗,手指抚弄琴弦道:“你既喜欢,不如你坐下听我弹一曲完整的东风如何?”
“好。”秋以菥走进亭子里坐下,一手托着腮静静地听着东方凌风弹琴。
琴声如细滑的流水淙淙流进了秋以菥的心里,她闭上眼睛,似乎真的感觉到春天就在眼前。她出冰谷时已是初夏了,她没有见过春天。可是现在,她好像把春天看了一遍。她看见柳叶翻飞,她听到百鸟争鸣,她感觉到万物复苏,睁开眼睛,青衣少年静静地抚弄着琴弦,她感觉整个春天就在他的指尖绽放了。
竹叶的影子斑斑驳驳映在他的衣衫上,少年明媚温柔。
一曲终了,秋以菥听得如痴如醉。
“你若喜欢,我教于你如何?”
“凌风公子说笑了,我并不会弹琴。凌风公子弹的一手好琴,能让我常来听听就好。”
“我的琴艺也是我母亲传授的,你若有空,我慢慢教你。”
“好。”
秋以菥会心一笑,没有一丝杂质,单纯的、很开心的笑容,这样如灿阳般的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也让东方凌风愣了愣神。
他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秋以菥这样的笑容。
他好喜欢这样的笑容,好想守护这个笑容,这个来之不易的笑容。
“殿下!殿下!”
“应该是小诗过来找我了,我们想着你身体有伤,带了补汤来给你,这会儿怕是要凉了。”
“你有心了。其实这伤不很严重,不用太在意。”东方凌风拿着木槿花站了起来,心里愉悦极了,“既然你带了汤来,总不能浪费。走吧。”
“凌风公子。”
小诗见了礼,便说:“殿下,刚才尊主派人传话来,说要见你。”
“见我?姨母醒了?”
“既然尊主说要见殿下,想必病已好了。”小诗说,“耽搁不得,我们还是快去为好。”
秋以菥只得和东方凌风告了辞,和小诗一道前往北苑。
“你在喝蜂蜜呀?笑得如此……”秋子言看见正在喝补汤的东方凌风一脸痴笑,一时之间有点震惊,找不出形容词了。
“是我姐姐送来的补汤。”秋之惜还没走,和东方凌尘从外面进来,“怎么现在才喝?你热过没有?”
“热过了。”东方凌风抬起头,“多谢。”
“补汤?我这里不是天天给你做吗?难道琉璃阁的补汤要甜一些?”秋子言一根筋。
东方凌风囧的很,不说话了。
“我姐姐呢?她让我先进来,就遇见这个无赖多说了两句话,她不会就丢下我走了吧?”秋之惜东张西望也没找见秋以菥。
“我刚才听见我娘找她,她可能真走了。”秋子言说。
“唉呀!”秋之惜一跺脚,生气道:“真没义气!”转身就跑走了。
“看看,她就有义气了?刚骂完我无赖就走。”东方凌尘没好气地说。
东方凌风继续不动声色地喝他的补汤。
“凌风公子,尊主有请。”
刚喝完,就有侍仆来请。
“没叫错吧?我娘叫凌风做什么?”秋子言有点惊讶。
“不敢虚言,确是请凌风公子去北苑一叙。”
“凌风,你别怕,我陪你一起去。”秋子言一拍胸脯,“保证没事!”
东方凌风站起来就走,顺便说了句:“不用。”
但是秋子言和东方凌尘还是跟着去了。
北苑很安静,也像生了病似的。
“以菥,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是我糊涂,是我害你受伤!”尊主面色还是不好,自秋以菥来到时,便一直不停地道歉。
“姨母,我没有事,我不怪您。”秋以菥说,“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娘当年的事。”
“你娘当年的事……”尊主脸色变了,似乎有意回避,“这说来话长,改日有机会了我再说给你们,可好?”
秋以菥看尊主有些卑微的模样,也不忍一再追问。
“好。姨母,您的病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尊主笑起来,“我这病十几年了,要一时治好恐怕不容易。让你见笑了。”
“没有。”秋以菥答完,还是忍不住问,“姨母,那您知道……我们的父亲是谁吗?”
“这……”尊主犹豫地开了口,“你们母亲并没有婚配,外人是断断不会晓得,但我揣测,多半是独孤羽天。”
“独孤羽天?”
“是。”
不待尊主多说,就有侍仆来报,凌风公子到了。
秋以菥看见他,便向他点头笑了笑,凌风也点头回应。
“凌风见过尊主。”
“请坐。”尊主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就是凌风?真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尊主谬赞了。”凌风坐下,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子言的朋友?”
“是是是。”秋子言和凌尘还站在旁边,他抢答道,“还有凌尘。”
“你救了以菥,”尊主虽然缓缓开口,却让人感觉气势很强,“不仅是我,整个菁竹林都要感谢你。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是如何进入琉璃阁的呢?莫非是子言告诉过你……”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秋子言此时突然被这话吓得脸煞白,拼命辩解。
“我从桃花潭路过,恰逢殿下从瀑布之上掉落,情急之下救了殿下,用轻工术飞上琉璃阁,送殿下回去。”凌风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在座的人除了凌尘之外都惊呆了。
要知道,桃花潭上的瀑布可足足有十几丈啊!要何等的轻工术才能直直飞升而上?
“姨母,他确实是用轻工术带我回琉璃阁的。”秋以菥看尊主表情有异,怕尊主怀疑,忙解释道。
“哦?”尊主调整好情绪,“那凌风公子的轻工术可真是了得,修习的是风系术法吧?”
凌风答道:“是。”
“不知凌风公子师承何人?如今有多少岁了?如此天才我在江湖上竟闻所未闻。”
凌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僵硬地回道:“术法是跟随家里前辈所习,今年实十六岁。”
“十六岁?”尊主十分惊讶的样子,感叹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常人恐望尘莫及啊。”
“不敢。”
秋子言感觉尊主话里有话,怕凌风言多必失,就笑着打圆场:“娘,您这……是否问得太详细了些?恐不太礼貌啊。”
“你还好意思讲话?论虚岁,你今年也该十六岁了,却碌碌无为……”尊主顺口把秋子言也责备了一番,“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子言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是。那姨母多保重身体。”秋以菥便和秋之惜、凌风、凌尘出去了,秋子言心里想着又要挨训了,一个劲地担心着呢。
但是尊主没有骂他。
“你可知有史以来有能力带人直接穿瀑布而上琉璃阁的有几人?”
尊主无厘头来这么一句着实让准备好挨骂的秋子言懵了。
“我知道的,便只有两人,”尊主不等他回答,自答道,“一个是独孤羽天,另一个就是你这个朋友凌风!”
“你说说!你这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历?只十六岁,拥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此人绝对不简单!”
秋子言惊呆了,他之前的确没有想那么多,如今仔细想来,这个凌风要真存有异心,那可太可怕了。
“娘……我……那个……”秋子言说不出来,他先前对于凌风的武功有所耳闻,却也并不清楚,如今对他半信半疑,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你知道那个留了一口气的刺客怎么说吗?”尊主并没有理他,又直直地问。
“怎么说?”
“我们用尽酷刑,他才说……他说他是东府的暗卫!”尊主气得发抖。
“不可能!”
秋子言震惊之下,声音比平常大了几倍。
“有什么不可能?东府的那些陈年恩怨,我不愿给以菥她们讲,是怕她们知道后扰了内心的清净,影响幻术的修行。”尊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我就给你讲讲吧……我背负了十几年的……究竟是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