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窟,通常依托当地本就有的浓烈阴气,形成魂梭子聚居的场所,俨然一个死魂的王国。
待魂窟阴气成了气候,往往招惹周边的亡魂,使那些新死的亡魂沾染阴气,积了戾气,不入轮回,成为魂梭子,进而扰一方安静。
但这样的地方荒医是不会主动招惹的,因为阴气太重,对本身损耗太大,更重要的是惹不起。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荒医独闯魂窟,也大多有去无回。
出来对付魂窟的,多是道人,他们一来真要插手的话,不需要眼泪作为中介,二来可结对结伴,起阵控势。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生存的道理。
就好比毒蛇伤人,但不可能将所有毒蛇弄死。就算真的知道有个魂窟在,道人能不碰还是不碰的。
况且那些魂煞也精明得很,兔子不吃窝边草,没什么大恩怨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是以,很有些魂窟越做越大,比如雾头山、燕子城,百千年发展下来,别说荒医、道人,就算是殷府也不会轻易挑起冲突。
所以当胡显堂说这道观下面是魂窟时,祁敛面上不显,心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就看眼前这情形,大祭所需的八十一个人已经死了一个,外面的阴气虽然平静了下来,笼在道观周围的白光却明显缩减不少,这显然很蹊跷。
那么很有可能,这下面的确有个魂窟。
那个什么黑颜准备的大祭不是为了做养阴地,而是开启曾经魂窟的封印!
如此一来,只怕大事不妙。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就见那尊天尊塑像竟然裂了一道口子,从右额角直穿胸口,平和庄严的供像立刻变得诡异起来。
祁敛看了片刻,站起身来,摸出一瓶药粉,在左肩伤口上撒了,撕下一块里衣来包扎。袖里的两个纸人落地化作人形,乍看到眼前情形一时都摸不清头脑,但刚触到祁敛肩上的伤口马上变了脸色,“主人,你受伤了?”
说着就要上前帮忙。
祁敛挡了一下,脸色十分严肃,“这道观里应该有地下室,你们去找,要快!”
阿大阿二心里虽有疑问,但这个节骨眼上怎敢多问,应了声就忙活开了。
祁敛咬牙将布条打了个死结,走到昏迷不醒的胡显堂跟前,将他拽起来倚在门板上。
抬眼向外一打量,就见阴气又逼近了几分,不过短短两丈的距离了。
而那些村人正围在白光与阴气的交界处,一脸生硬呆滞地望着自己,僵尸一样,似是随时都要扑过来,直勾勾的目光让人头皮一阵阵的发紧。
如果明晚之前找不到魂窟,不能将其再次封印,那么白光消退殆尽是迟早的,眼下的这方藏身之地也将不复存在。
那时就算黑颜策划的大祭做不成,开阳节阴阳之气交会的时候,魂窟仍然极有可能冲破封印,届时就算十个自己只怕也会被阴气蚀得骨头都不剩,自己的这副心肺恐也要喂了魂梭子。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魂窟。
幸好阿大阿二的速度很快,这短短时间地下室已经被他们找到了。
地下室在后院,后院和前院的道观相比破旧很多,连房子都只是石头随便垒的,如今已经被刚才的那阵阴风扫的七零八落,散着些锅碗瓢盆的碎片,应该是赵元平时食宿的地方。
碎石西北角被挖开了一片,现出一张炕来。床单掀上去,侧面出现了一个圆洞,瞧进去黑咕隆咚的。
祁敛本来以为地下室的入口是在地面上,没想到竟然侧着开在炕沿上。
如果不是阿大阿二原身是轻薄的纸片,缝隙很难逃过他们的眼,一般人还真难找到。
猫着腰进去,出现一行倾斜向下的石阶。
祁敛用手摸了一下,光滑平整,看样子这地下室不比上面的房子,很明显是精心打造的。
黑暗的室内只有阿二手中的一点烛光,借着光线四下里看,地下室面积不大,空荡荡的,使得正中间的四尊石雕神兽分外扎眼。
这四尊神兽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放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与寻常见到的不同,这四神兽的面部异常狰狞,就连一向看上去颇为憨厚的玄武都亮出了牙齿,透过石雕的双眼甚至都能看到那里面射出的寒光。
而它们的目光全都凝在正中间的东西上,似是随时可将那里面的东西生吞活剥。
祁敛在那东西前蹲下身,看着像是一口井,只不过石做的井盖不是盖在上面,而像是瓶塞一样塞着,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但需要四神兽来镇压,怎么可能这般简单?
这石头塞子紧的几乎是浑然天成,想取出来根本没有能够借力的地方,祁敛将手掌紧贴在上面,试了几次都奈何不得,只得吩咐阿大阿二,“你们两个试试,看有没有缝隙?”
两人没有丝毫迟疑,弯腰一个俯冲便化作了纸片,沿着井口四周一点点试探,连转了两圈,都没有任何发现。
祁敛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忽见其中一个纸人抖了一抖,头紧贴着石壁,拼命向下钻去。半晌,竟真让它钻进了一些。
有了一丝缝,另一个纸人也如法炮制起来。
蜡烛燃去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两个纸人消失在了那条缝里。随着它们的消失,慢慢有黑色的气体冒了出来,连带着周边的温度都降了不少。
祁敛的呼吸滞了一下,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后颈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里的阴气远非外面的阴气可比,只这丝丝缕缕就如刀似剑,那钻进下面的阿大阿二……
“快回来!”祁敛刚喝了一声,就见那黑气溢出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石头塞子也开始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石而出!
与此同时,四尊神兽突然活了一般,张嘴齐齐咆哮,那声浪震得刚掀开一点的缝再次扣了回去。但不消一会,晃动愈发激烈。
双方一时僵持起来,但这种平衡也只维持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井下的动作突兀地停了,而下一刻“嘭”地一声响,石塞子自纸人钻进去的地方整个裂了开,黑气一时如泉涌,几乎是下一刻,石塞子连同四神兽同时化成了沫!
火山喷发般的黑气再没了阻拦,几乎是眨眼间就充满了整个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