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晴,安荣街往来人客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不绝,街边商铺敞着大门,屋内柜台上鸡毛掸弹得欢畅。
货郎挑着担游窜在人潮中叫卖,身姿敏捷的像灵活的游鱼。货郎左闪右躲再来个侧腰急闪,一串小童跑火车似的嘻嘻闹闹从货郎身侧匆匆跑过,货郎朝着一忽而过的顽童呵呵笑道,“要翻架子了,小心点喽。”,跑在末尾的小童脸上咧开大大的笑,阳光打在一排白牙上。
“老板娘给我打一包红豆糕。”唐梨朝着糕点铺熟练叫到。
辉瑞家的糕点是最和她心意的,红豆糕甜而不腻,糕软细滑,咬上一口口齿留香,昨晚做梦都想着,硬是忍到今天早上忙完医馆的事才慌忙便跑了出来寻到此处。
老板看到熟客,打上招牌微笑,“姑娘等会,片刻就好。”,老板娘忙着手下的活计,排队等候的人唐梨打眼瞧去还有五六位,她也不急便在一旁慢慢等着。
辉瑞糕点铺生意好,各色糕点一应俱全。打着百年老号的招牌做着多年的糕饼,在这条街上的所有糕点铺上论红豆糕无出其右,店小不欺客,老板也热情好客,绝对平民价位,这些倒是很合唐梨心意,就是等上三刻钟她也愿意。
“唐梨,这家糕点铺的红豆糕真有那么好吃,你来这快不下五次了。”萍儿在一旁张眼瞅着伙计手下翻切如飞的块糕,眼里是少有的稀罕。
萍儿是她新得的好友,因为年龄看着小了点,性子软便遭到府中老奴打压,好巧不巧偏生那天萍儿正值丫鬟刁难让她这个平生最爱多管闲事,好打抱不平的人看到,当然上去一番拳脚教训无礼丫鬟,狐假虎威拿着顾大哥的名号一番威胁后丫鬟败北仓皇而逃。
两人有幸相识,自此萍儿便在她的诱拐下常常得了闲空溜达出来,出来打打牙祭,溜溜大街。唐梨美名其曰称此为劳逸结合是为养生之法,可通络舒筋,活血舒心,萍儿只会认真地在一旁点头附和对其所言从不质疑,一来二往两人愈打愈欢。
唐梨自豪道:“那是当然,我的眼光从未错过。”
萍儿一脸认真向唐梨问道:“你很喜欢吃甜食?”
对着唐梨脸面上一层轻盈的白纱,萍儿总会联想到面纱背后另一张的面容,那张脸庞跟她的很像,只是脸上少了一样东西。唐梨不是她,这是萍儿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
“还行吧,我是对吃食是属于来者不惧的那种,只要合我胃口别说让我等上一个时辰,就是三个时辰也是等得起的。”在她印象里好像萍儿没吃过糕点之类的甜腻东西,这里的南方人都好甜口,七珍八味里少不了一撮糖,天启这么富庶的鱼米之乡之地,盛京的吃食里面从不缺糖料,要知道这里的糖是比盐还金贵的东西。
“你喜欢吃甜食吗?”唐梨反过来问她,平儿摇摇头。
“你不是南方人?”
“我,”萍儿话卡在口中,恰时伙计搭话过来,“客官您的糕点好了。”
糕点铺的伙计将包好的红豆糕送过来,唐梨翻出绣花荷包找出铜钱四枚,没看到萍儿眼底转瞬的黯然。
伙计接过钱道了句谢转身离开,待唐梨转身看过来便见萍儿一副呆愣的样子。按说萍儿年纪不大,但总是很少见她笑,想起来府中年轻点的奴婢大都是从人贩市场收罗过来的孤女或是被家人贩卖到奴隶市场的,身世可怜的不知凡几,唐梨转念对着萍儿一笑,“萍儿。”
萍儿抬头间,一块红豆措不及防被塞进嘴里,对上萍儿诧异的神情,唐梨悠悠道:“我不是南方人,但是口味众多,酸甜苦辣咸都吃的。人生在世福祸难料,该吃吃该喝喝哪来的这么多口忌。”
红豆糕塞得满满当当,萍儿嘴里一句话都挤不出。其实她想说她也不是南方人,她是苍澜人,那个三年前被灭了国的苍澜。在苍澜也有甜到泛至心口的奶香酥酪,只是吃过苍澜的酥酪后便对其他的甜食再也之无味,心头泛着苦涩,萍儿微皱秀眉。
“哎,可别给我吐出来。”唐梨语气坚决。萍儿触及唐梨颇具威慑的眼睛怏怏地乖乖听话,尝试着慢慢咀嚼起来,“怎么样,好吃吗?”唐梨盯着萍儿等着她吞咽下来,良久萍儿点了点头,唐梨嘴角荡起笑意。
“再来一块。”说着唐梨又拿出一块,这次萍儿推却着,可能刚才吃的有些噎喉,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第二块,“再来一块,别客气嘛。”
“不了,不了。”
两人推来搡去间杜仲寻到辉瑞糕点铺,未到门口便看到二人。
“我就知道你在这,公子说的果然没错。”杜仲跟萍儿差不多的年纪,在顾大夫跟是个跟班,据说当年他是顾大夫出了趟远门从外地山沟沟里带出来的,赐了名字便让他跟在身边。虽然是个毛头小子,但在她眼中杜仲做起事来颇为抠门比府门看门的大爷还会计较。
两人停下,唐梨见杜仲找来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公子找我?”
杜仲:“那倒不是,公子见你一晃没了人影特地遣我来这糕点铺寻你,说了今日庆阳门义诊可能要忙到很晚,让你闲着没事可以到城中四处逛逛但不要太晚回去。”
唐梨笑嘻嘻,“还有呢?”语气里带着掩埋不住的欣喜。
“还有酱鸭今晚会给你带回来。”杜仲没好气道,明明他才是跟在公子身边最久的人,怎么看起来唐梨好像更得公子欢喜。
唐梨满脸欣喜,笑弯了眼睛,心心念念的西门酱鸭终于在今晚有了着落。
“你盯着我看干嘛?还是说我长得怪好看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唐梨开玩笑道。
杜仲啐了一口,“我呸,你还真以为你是个美人,盛京的美人数不胜数,你排在第几位?怕是连连蕊郡主的一根手指都抵不上。我只不过是见你身板日渐丰腴起来好奇罢了,不知道是清秋院的粮食将你喂养的这般好,还是你躲起来偷食长了这几斤肉。”
只不过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唐梨这家伙夸起自己来倒是毫不羞耻,像她这样当众夸自己好看的厚脸皮女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是话从口出后杜仲便有些后悔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唐梨脸上有道像蜈蚣般丑陋的伤口,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总以面纱掩面的原因。
唐梨难免会想到脸上那道疤痕,说实在的适应了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起前能开着玩笑至少表明她释怀了,但释怀这件事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能看到杜仲飘忽不自然的神情,她也知道杜仲是有口无心之言,谁让杜仲是连蕊郡主的小迷弟呢,唐梨打笑道:“是是,我哪能比得上连蕊郡主一根手指,不,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上行了吧。”
唐梨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杜仲心底好受些,斜睨到唐梨手中的一包糕点扯开话题,“你也该收敛收敛了,那有女子像你能吃,早晚都要吃成猪。女子以廋为美,你再看看人家萍儿。”
语气调笑无害,唐梨与他之间多的是嬉笑玩闹也不甚在意,旁边的萍儿也抿嘴一笑,杜仲是认识萍儿的,往日里没少见唐梨带着她溜达自然也就熟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