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潋夜在微风中矗立良久,犹如顶天立地的雕塑。暮色降临,笼罩寰宇,四海六合苍茫漆黑。
清秀雅丽的宫女提着四角八宝琉璃灯,步伐徐徐,婀娜多姿,所过之处燃起万顷宫灯。合宫一片璀璨夺目,若比星辰。
月上中天,北潋夜看着这夜景,略微迷蒙,冷峻的脸庞线条刚毅。
“皇上,该歇息了。”
陈总管见皇上在这月台上矗立了许久,而夜深风寒,终究还是冒着触怒圣威的风险,小心谨慎的提醒道。
“朕知道。”
北潋夜神色深沉,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身走进殿内。
初初,朕既要这天下,也要你,倘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朕便倾覆这天下!
他难以容忍齐容华一而再再而三的嚣张跋扈了,也厌恶齐桓君的制肘。既然放不下大梁的子民,更放不下韩初雪。不忍民不聊生,也不忍韩初雪受尽苦难。
那便是强者创造命运,弱者顺应命运的殊死搏斗。
北潋夜的凉薄的唇微扬,仿佛有宏伟的计谋在胸中逐渐成型。
历经沧桑,他终究知道,她是他永夜里的救赎,而他想成为她未来的曙光!
陈总管看着皇上的背影,总觉得今日的皇上甚是怪异,可也不容他一个奴才多想,稍微疑惑了一下便离开了。
含光殿内,北潋夜彻夜未眠,查阅文书,批奏折。看似平常的忙碌,可冥冥之中,他似乎在逐渐铺垫着巨大的谋划。
翌日,东方拂晓,碧空万里。
估摸着上朝时间了,陈总管小心翼翼的叩响古朴的鎏金门环,连叩三声,殿内却无人应答。
陈总管惊疑,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皇上……”
穿堂风过境,空旷的呼啸声响荡,却无人应答。
陈总管惊恐,正欲伸手推开门。一道轻淡的声音阻止了他的动作。
“皇上龙体有恙,今日早朝取消。”
陈总管循声望去,只见国师苍暮双手负于身后,自龙行彩绘的雕廊中走来。
“是。”
国师的地位仅此皇帝,言彼于圣旨,因此陈总管恭敬的道了一声,便躬身离去。
苍暮翘首,瞻望远方,皇城表里风光,内里疮痍。
皇上,天命所归,臣知道你一定会去找她。
天下倾覆皆因皇,但期吾皇早归来。
如今的韩初雪仿佛南飞的候鸟,人生似乎有期定的方向,可踏出来的轨迹,却始终无所归途。
离群索居……
景然为韩初雪在城外山林构建了小木屋,山风呼啸,风里蕴着紫娟花香。
韩初雪坐在屋檐下的阶梯上,闭目养神,感受风花清淡 沁人心脾。
忽地有一阵异样的风刮过,落叶漫天飞舞,有轻微的脚步声浮动,携着异样的气息。
韩初雪缓缓睁开眸子,光明被阴翳遮掩,视线出现一双玄色的龙勾软靴,玄色的锦绣袍摆上沾染着山林间水露之气。
韩初雪微微怔了怔,视线顺着软靴缓缓地往上移。清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身形伟岸高大,似乎遮天蔽日的男人。
“你来干什么?”韩初雪霍然站起身,面如寒霜,目光乍冷,凶猛地与来人对峙。
北潋夜一向冷峻的脸上,遍布愧疚之情,“初初,我是来道歉的,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高傲尊贵如他,此刻的自称竟由朕,更改为我……
很平和普通的自称,暌违经年的交谈方式。
韩初雪微怔,面上依然冷漠,毫不留情的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走吧……”
话落,韩初雪转身欲折回屋里,强劲有力的手臂突然拥她入怀,脸撞在温热的胸膛,耳畔谛听到仓促的心跳声。
韩初雪微惊,欲挣脱,可无奈女子与男子在力量上天生有差距。她竟是逃脱不了他的怀抱。
低沉磁性的声音吹拂在耳畔,魅惑迷人里藏匿着一丝惊慌。
“初初,那日宴席上我的话皆是假话,不过是为了敷衍搪塞使者,封敕齐容华也只是堵住悠悠之口,而那时我对你的暴躁行为是因为我……”
言至此,北潋夜顿了顿,声线轻颤。
韩初雪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惊慌与惶恐,她突然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能让如此霸气强势的北潋夜畏惧,她默然不言,静待他说下去。
良久,他才缓缓地道:“我中了咒……”
声音里的颓丧与哀不加掩饰。
“北潋夜,无论事情是有意还是无意,是逼不得已还有所苦衷,或……故意为之,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韩初雪忽然顿了顿,抬眸望着北潋夜,清眸平淡冷然,倒影世间万物。她缓缓地道:“重要的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在和你在一起了。”
一字一句,毫无波澜与情绪。
闻言,北潋夜眸底哀痛汹涌,紧紧的拥抱着她,字字颤然:“初初,我真是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出此等类似的事情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他在害怕,害怕她离开。
可韩初雪却在抗拒,抗拒他的存在。她承认她依然爱着北潋夜,也承认自从她被废后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起,她便不曾信任过他。
感情失去坚固的信任与偏爱,彼此之间又历经诸多磨难,太多错与对的掺杂。承受了太多的伤与痛,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仔细分辨对于错了。
与其在这种痛苦的感情中长期挣扎,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她相信再猛烈的悲痛,在时光的流淌中终究会逝去,她也会忘记他的存在。
“北潋夜,你放开我!”心中决然,韩初雪便冷冰冰的道。
即使道了歉,说了真相,可如今解释对于韩初雪来说,已然无任何意义。
北潋夜被韩初雪言辞中的冰冷惊的怔了怔,却始终是不肯放手!
“初初,我不会放开你。”
声音平缓,却铿锵有力。
“真是讽刺!”韩初雪讥诮的冷笑,“北潋夜,此时你说的信誓旦旦,可往后呢?遇到艰难你我还会如此坚定吗?”
“我……”
北潋夜甫一吐出一个字音,韩初雪倏然冷然的打了他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