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将剑握在手中一步步的走了过来,雨水混杂着血水浸透了她身上的蓑衣,她却丝毫不觉,一步一步宛如从地狱中归来的一座神魔。
就在方才,剩余的几名大汉见昔日的兄弟一个个死去,对这女人的惧意更慎,纷纷转身逃跑,但是这女人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追了上去。
直到此刻,一十三人全部毙命,女子才慢慢的走了回来,捡起地上的剑鞘,向船边走了过去,抬头看向那锦衣的胖子,眼神冰冷。
这胖子体态丰腴,皮肤很白,一看便知没有出过什么力气。此刻他的手有些颤抖的拿刀,又像模像样的举起来,嘴中用低吟一般的声音着:“别…………别过来。”
女子不理会,径直走到了船头,慢慢的将剑收了起来道:“我可以不杀你,但是有几件事情你须如实告诉我。”
胖子听到这话,心中应该是高兴的,连忙将刀放了下来,嘴中答应着,好好。
“前几日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人去哪了?”
听到这话,胖子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有些为难,但是抬头看见女子冰冷的眼神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衢……州,往衢州去了,说是明尊吩咐他去做什么事情。要我等也一道去,说到了衢州明尊会保护我等。”
胖子边说边擦拭脸上的雨水,显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真正的周大善人家的钱财呢?”
“他把所有钱都带走了。一个子都没给我们留下。”
胖子不敢迟疑,连忙回答。
女子听完,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犹如黑夜中盛开的白兰花。胖子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神情,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嘴中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只留下几声啊啊的低吟便跌入水中。
女子将拔出半截的剑重新还如鞘中,看了看染红的水面,厌恶的说了一句:“死有余辜。”
暗夜中江水一波波的拍打着岸边礁石,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停靠在岸边的这一艘船上透出了点点火光,火光微弱,仍是向着四周蔓延出去。
昏暗的角落中,几名艄公蹲坐在一起,等待着命运的选择。就在不就之前,他们亲眼目睹了可能是这一生中最惨烈的事情,一场杀戮,那个女人如同从地狱中归来的魔鬼,在这个有些凄冷的雨夜将十几人送上了黄泉。下一个会是谁呢?会不会是自己?
也唯有船老大仍全是镇定,他以前毕竟混过绿林,因打打杀杀死人的事情也见过,但是如方才发生的一般却也是生平第一次。他知道,身在绿林做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杀人就该有被人杀的觉悟。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投靠了薛家,洗手做起了跑船的营生。
女子站在船头向江边的草地望了望,有些厌恶。将染血的蓑衣脱下扔入水中,这才向船舱这边走了过来。掀开竹帘,看到里面的明照青三人微微的有些错愕,但还是什么也没做,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随手拿掉了头上的斗笠放在了一边。
直到此刻明照青才看清楚这女子的容貌。她一身紫色的粗布裙装,虽然穿着蓑衣也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露出了身体的轮廓。修长的身材,看上去匀称而有力,握着剑的手白皙的如同羊脂玉一般,若是没有亲眼所见湖边的一幕,任谁也不会将这女子和绿林高手联系起来,只当是哪家的小姐。
过了片刻,女子将隔着的竹帘拉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在里面清理伤口。
船舱内,自从这女子进来之后气氛变得边有些诡异起来,异常的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窃窃私语,就好似说了什么会惹上麻烦一般。当然此时这艘船上除了船老大和几个船工也没有别人了,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李中和有些活跃。
“那个姐姐她受伤了。”
李中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顿时便又许多双眼睛向这边看了过来,就连竹帘那边的女子似乎也动了动。
“你不怕那个姐姐吗?”
明照青笑了笑也随即开了口。其实他早就看到了,那女子出现时面色惨白应该是已有伤在身,方才打斗时左肩又挨了一刀,虽然不重却也不会好受。
“姐姐是好人,她杀的那几个人坏透了明大哥你可不可以帮帮那姐姐。”
明照青笑着摇了摇头:“帮不了的,她自己可以。”
怎么帮,她的伤在后背,总不至于让自己过去帮她包扎伤口吧,那可太……
明照青这样想着,竹帘那边动了动,传出了女子的声音:“你姓明?”
明照青愣了愣,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是实在想不出因为一个姓氏会让这女子开口的理由。但还是拱了拱手。
“在下明照青,幸会姑娘了。”
竹帘那边女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忽然又开了口:“哪里人士?”
“杭州人。”
“家中可是做布匹丝绸生意?”
明照青听到这里更加疑惑了,心中思忖着,不会是和明家有仇吧,当下把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生平想了一遍,倒也没有结下什么仇家,也就稍微的放下些心来,若是真惹上了这样的对手,还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当然明家的布匹也是很出名的,一个女人知道明家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嗯家中做布匹生意,姑娘去过杭州?”
“没有去过,你父亲叫明安。”
女子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的忐忑。
这下,明照青着实被惊到了,这样的绿林人物竟然知道父亲的名字,不过转念想想也并非没有可能,这年头经商需要和各色的人打交道,有几个绿林上的生意伙伴也是有可能的。
“嗯正是家父名讳。”
竹帘那边嘭的一声,似乎是有人提到了桌子,随后又有痛苦的低吟声传了出来。
明照青一怔,苦笑一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和明家有故也不用提桌子吧,若是有仇依这姑娘的性格应该早就杀出来了。但是过了许久,竹帘那边的女子却再也没有说话。
夜渐渐的深了,可是船上的众人丝毫没有睡意,河岸边那散落着十几具尸体,对于普通人而言想想就毛骨悚然。
陆潼倒是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和明照青聊着最近临安发生的事情,说起了七月初七的那次文会。
“明兄高才,七夕那日所作鹊桥仙实在是惊才绝艳,小弟着实佩服。不过明兄当日所说这是一个叫秦观的人所作,不知道是真是假。”
明照青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
“我知明兄性格,定然是不想因此扬明,所以才推脱是秦观所作,但是明兄可能不知,就在那几日我们真的找到了一个叫秦观的人,不过这人只是一个骗子,冒充秦观的才名骗财骗色罢了。”
陆潼说完自嘲一般的摇了摇头。
另一边船舱的竹帘掀开,船老大拎着两坛酒和几个搪瓷碗走了进来,他将一坛放在了明照青三人的桌上,另一坛则是放在了离那女子最近的桌上。
“夜深了,这江上湿气重,喝点酒有好处。”说完,又向竹帘那边看了一眼,便又大步的走了出去。
明照青将酒拿过来,拍开了上面封着的泥土,闻了闻道了一声好酒,这才将酒倒入碗中。
陆潼端起酒道:“敬明兄,以明兄才华,明年的春帷必能高中。”
说着便一饮而尽,颇为豪爽。
明照青便也端起碗将酒喝了,之后却是摇摇头:“我不参加的。”
陆潼愣了愣,手中端着那只搪瓷碗竟是忘了放下:“莫非明兄不想用自己的所学报效朝廷,又或是对自己的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