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仪下了山四下张望了许久也没有看见清风姑娘,垂头丧气的走到了马车前,那边李家的车夫已经解开了马缰,准备要回城了。
“李公子。”
不远处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婉转又有几分妩媚。几人同时转头向那边看去,石阶上清风姑娘款款的走了下来,乌黑的长发在山风中飞舞,淡紫色的长裙,映的他的脸格外的白皙。
李仪微笑着招了招手示意。
“这是谁家的小姐好漂亮。”
青儿看着清风从石阶上下来,忍不住开口问。
“李公子的朋友吧,方才李公子正在等人,想必等的就是这位娘了。”
江婉一直跟在明照青身侧,当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听青儿这么问也便随口一说,不过她也仅仅是知道这是公子要等的人,却不知道清风的身份。
李仪知道两人乃是女子身份,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对女子说青楼中的人有些不太礼貌。这时候的青楼是没有清官人的,到了青楼中的女子除了卖艺卖身也是免不了的。
“揽翠楼的清风姑娘。”
明照青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话说出口便我有些后悔,心道:“她要是再问揽翠楼是什么地方该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说是青楼吧。”
正想着却见身边江婉微微的蹙起了眉头,片刻之后开口道:“揽翠楼,好像在哪里听过?”
目光看了过来又道:“明兄,揽翠楼是什么地方?”
“就是……就是李兄这些公子经常去的地方。”
江婉看着明照青狡黠的笑了起来。她早就知道揽翠楼是什么地方,对这位清风姑娘也是早有耳闻。
“明兄也经常去了?”
“呃……这个……偶尔。”
便在此时,不知道是谁家的书童,匆匆忙忙的从石阶上跑下来,到了清风姑娘的身边突然脚下一个趔趄,竟是撞到了她身上。
清风也很给面子的哎吆一声,坐到在地,脸色更看上去似乎有些苍白。
书童站在原地紧张的看着被自己撞倒在地的姑娘,不知如何是好,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等娇弱的女子,自己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便跌倒了。
李仪殷勤走了上去,想要将清风扶起来,清风却是摇了摇头,自己站了起来。
“不打紧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倒了,不怪这位小公子。”
她站起身子,轻抚去了长裙上的尘土。
李仪本想训斥那小书童几句,但是清风却却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放那小书童离去了。
小书童赶忙赔了不是,后腿了几步,才转身去追自家公子,口中低声的辩解了一句:“就只是轻轻的蹭了一下,怎么就倒了呢?”
小书童说话时正从明照青身前跑过,他说的话自然也听到了,也只是笑了笑,说了句“这小子毛手毛脚的!”
看着那书童跑远了,这才转过身去解栓在树上的马缰绳,身后有人走了过来,片刻一个柔媚的声音道:“明公子,好久不见。”
明照青将马缰解开,用一手拽住,这才回过头。
“清风姑娘好久不见。”
“奴家仰慕公子的才华,曾拖李公子邀请,公子却总是避之。”
她话语说的幽怨,像是被遗弃的深闺怨妇。
明照青一时哑然,倒是一旁的青儿听不下去了,虽然她不看好这个登徒子,但是禁不住自家小姐喜欢啊。
“他那又什么才华,难道姑娘不知道他作的诗词都是抄的。”
青儿一说话,清风便笑了起来。
“这位姑娘莫不是喜欢明公子,奴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仰慕公子才华罢了。”
青儿一时没想到自己一说话便被说破了身份,哼了一声,江婉笑着伸出衣袖中的手捏了青儿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那边李家车夫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清风盈盈行礼后说了句,“奴家在揽翠楼备好薄酒一杯,恭候公子大驾。”
“还是等清风姑娘伤好之后吧。”
明照青若无其事的回答,那边刚要上车的清风脸色蓦然变得阴沉,握住车帘的手似乎都用上了力气,随后上了车,又转过身已经是笑语盈盈:“公子可别让妾身久等啊!”
她声音妩媚,面上涌起了一丝潮红,看的青儿连连跺脚,又多骂了几声狐狸精之后这才平静下来,气鼓鼓的上了车。
夕阳渐渐的落了下去,被染红的云彩将这条通往杭州的官道上铺上了一层金光。明照青驾着马车,不时的回头和车内的人说着话。车帘掀开着,青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她气恼那个叫作清风的姑娘说的那句魅惑的话,也恼怒明照青这个登徒子到处招蜂引蝶,说起来总之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姐。
又看了看坐在车外面赶车的明照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便莫名的来气。
“小姐,你看他得意的,肯定是要去找那个狐媚子了。”
明照青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是谁刚才说人家好看了?怎么这一会就成狐媚子了,再说我几时说过要去了。”
一旁江婉瞪了青儿一眼道:“公子是才子,去青楼那叫风雅。”话语中也有几分揶揄。
“什么才子,他都承认了那些诗词是抄的。”青儿有些不愤的道。
两人正说着,前方轰隆的的震东声传来,将两人的说话声淹没,片刻之后就在前方的官道上卷起了满天的烟尘。烟尘中,一队队的士兵身披甲胄,向山的那边去了。其中一对士兵路过明照青所驾的马车便拦了下来,检查一番后才离去。
自初七之后,天气又晴转阴,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天空灰蒙蒙的整坐杭州城都笼罩在一片雨雾中。
七夕当日吴越国主钱元瓘遭道刺杀的消息并未传出,只是在吴越朝廷小范围内流传。刺杀的两名刺客一死一逃,这对于吴越来说并不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情,况且那名已经死了的刺客经身份查实竟是吴国人,其中政治意味十足,为此边境上又起了烽烟。
这几日城门最倒霉的还是那些占山为王的山匪,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莫名其妙的就遭到了围剿,有逃出来的,也只能叹息一声天欲亡我,便奔他乡投奔亲友了。
就连吴越的都城杭州也是一片喧嚣。
城中街道上身披银甲巡逻的禁军来来往往,城门处也增设了许多关卡,官兵四处抓人,也有许多人被从暗处揪出来,压入了大牢,没过几天便当街砍了。一时间城中纷乱,恐慌的情绪在每一个街角蔓延。乱世人命贱如狗,即使是在繁华的吴越也好不到哪去。
世事乱像,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影响这些巨商富贾年轻才子逛青楼喝花酒的兴致,对这些敏感的事情心中虽有猜测却是绝口不提。说的最多的便是神女祠那边的诗会。当日的那首鹊桥仙早已经在坊间流传,甚至在揽翠楼当天便有人谱好了曲子,唱了出来。这几日又有人将词曲相合变成了舞蹈,数日间揽翠楼名声大作,赶去听曲看舞的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当然这些公子才子们最感兴趣的便是鹊桥仙的作者秦观秦少游,偶尔碰上昔日同窗,或是乡党好友,说起鹊桥仙不免也会问问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秦少游的人。
秦少游这三个字在短短的一月之间已经传遍了两浙十三洲,但是始终没有人找到这个叫秦观字少游的才子。又过了几日,终于在婺州找到了一个叫秦少游的才子,这个秦少游也承认了那首鹊桥仙确是自己所作,那明照青只不过是他家的一个选房亲戚,自己把词写好铺在桌子上让明照青看去了。自然明照青这个名字也随着秦少游的话水涨船高。
找到了秦少游众才子大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出入青楼酒肆,各种诗会郊游,自然是免不了的。同时婺州众才子脸上也是感到与有荣焉,相邀着便来到了杭州。
来到杭州,在游过了西湖,去过了揽翠楼,参加了几次诗会之后,众才子便感觉这个秦少游学问平平,也无甚文采。几经打听却发现原来他们都被骗了,这个自称秦少游的骗子只不过是想借着秦少游的名头逛青楼喝花酒而已,没想到事情闹的太大,最后收不了场。
自然众才子在将这个假秦少游暴打一顿出气后,赶出了杭州城。这时许多才子才幡然醒悟,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秦少游这人,那首鹊桥仙就是明照青写的?想到了他最近行事低调,这也并非不可能。
七月就在这一片喧嚣,肃杀,和一场闹剧中悄然而过,八月秋风早,连绵的阴雨天过后天气变得不再那么炎热,前几日因为刺杀一事许多商人连带着货物都没法进城,七月过后城门警戒渐渐的放松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商旅涌入了城内,临安城又有了昔日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