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同笑,一人独泣。”——古泰拉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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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你需要治疗?”
柯林德.冯.卡斯特兰抬头眨了眨眼。拂晓蝇已经在眼罩下他左眼角中产了一窝卵,他的嘴感觉像有人在自己睡觉时往里倒了酸液。站在他上方的男人是个瘦子,牛奶色的皮肤,包裹着“十诫”神甫的补丁破布。那个人没有笑,柯林德怀疑他是否会眨眼。
“我……,”他开口道,并舔了舔嘴唇。什么东西在他嘴上结了痂,而他牙齿后的舌头感觉沉重。“我……”他再次尝试。“治疗……是的。”
神甫盯着他很长一段时间。那个人身后,雨水穿过窝棚腐烂的木头。柯林德可以看到一块灰色的天空,意味着又一个早晨(还是中午?)已经降临潘尼萨.瓦恩。
“你曾是一个富有的人,”神甫最后说。
“我……我现在也是,”柯林德说。
“你可以拿着足以收买领主的黄金,但感觉拿的只是铅块。”
“什么?现在讲那种程度的智慧有点儿早,朋友。”
神甫歪着他的头。柯林德肯定这个人还没眨过眼。
“你有钱币和珠宝,却来到此地睡在‘腐烂城郊’。开始你给‘石头神庙’做了大笔奉献,但发现他们什么都没给你。你穿越城市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你到处寻求帮助,为了如何安抚灵魂。你想要被治愈,然后发现其他人告诉或提供给你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帮助。”
“你似乎知道得很清楚,”撑起身子摇晃着脑袋,柯林德说。他是卧在一堆烂衣服里睡着的,背靠着窝棚大部分完整的墙壁。某些东西在布料最顶层织了另一窝卵。每颗都有指尖大小,亮蓝色。他以前没见过这种,瞬间好奇这地方还有多少种新鲜的害虫没展示给他。“你是谁?通过,恩……袍子我猜是位神甫?”他对神甫的补丁服装皱了皱眉。
“我是十诫的追随者,”那个人说。
“从来没听说过。”
“你在撒谎——你一直在寻找我们。”
“好吧,我猜那是我说出去的,”柯林德哼了一声,开始调整身旁的那堆破布。他下面的衣服被泥土和疑似的呕吐物弄脏,蓝黑色的外衣凌乱。前面和袖口大部分扣子的镀金已经消失。神甫没有回应,但只是站着等待,从破洞屋顶落入的雨水在他肩膀上弹跳。
潘尼萨.瓦恩上有很多神甫。以前——长度由其距现在合适的时间而定——一位濒死的海军上将要求自己呼吸的最后一口是真的,未循环的空气。他的军官们让他的船在能提供拥有真正空气星球的最近星系中脱离非物质界,在十个月的长雨季开始时将他们的指挥官运到了星球湿透的南方大陆。不知怎么,洪水没将海军上将冲进皇帝之光的拥抱。两天之后他从自己的病床上站了起来,精神矍铄并准备好回归接下来等着他的无论什么东西。
不可避免的,治疗变成了奇迹,随之潘尼萨.瓦恩获得了治愈之地的名声。教派和各种各样的迷信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迅速出现,如在沼泽地里开花的可怕绿色植物一样茂密。某些人将治愈归结于星球本身,在泥土和水中,其他说法是从天空落下的雨水治疗疾病。但,都同意,这个地方被皇帝的目光祝福而且祂的手向这里移动,无论是在水中,祈祷,还是繁茂沼泽芬芳的味道。
一座城市现在矗立于那位海军上将没能死成的地方,由悬在木桩和支柱上绿泥里的一片杂乱木头和石头组成。神庙和修道院挤在木头走道和桥梁之间。最古老而且最大的神庙是石头建的,大块铺装着灰色晶石,被称作石头神庙,对此柯林德不自禁的认为是不可避免的想象力失败。新的国教分支兴起并随着雨季的来临和度过而衰退。曾经有传播禁食的教派,也有其他对大地上的动植物狼吞虎咽的。生命呼吸者,血平衡者,灵魂净化者,接收者和骨头安放者:所有这些以及更多的走不出一百步都能找到。大部分,柯林德发现,似乎都将一切掩饰起来,除了需要为最厚迷雾中的奥秘付款。有一个组织,被一个称作十诫的男人领导,不像市场小贩那般狩猎追随者。他们是少数,街道和桥梁上很少看见他们破旧的补丁袍子。但有人低语说他们的方法可使任何人灵魂完整。
“所以你卖什么?”柯林德让自己站起来的同时问道。他还带着自己的剑鞘,但应该在里面的剑发生了些某些情况。他昨夜喝的嗡嗡作响液体还在神经中奔腾。
“我们不卖,”神甫说,他的声音和刚开始说话时一样平静。“我们对最需要的人提供帮助。”
“而我幸运到符合那个标准,让你找到并决定叫醒我。我的运气一定是在变好。”
“我们能帮助你,”神甫说,那个人的嘴唇吐出这个词的瞬间,似乎雨声和吱吱作响的水声都减退了,而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名字的声音。
“你……”柯林德眨着眼开口。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自由了。“你如何帮助我?”
“我们能解开你灵魂的结,”穿破布的神甫说,之后他转身走出小屋,进入灰色的晨雨。
“跟随我你会看见。”
“给你,”神甫说,交给柯林德一件灰色的补丁睡衣。是干净的,但编织中有铜锈色的污迹。“现在这是你的皮肤了。”
柯林德看向那件叠起的衣服,然后是门厅周围。
神甫带领他穿越城市进入建筑物、道路和小巷密集的区域之一。没人关注神甫,但信仰商贩的喊叫尾随着柯林德。最后神甫带领他进入一条窄到肩膀几乎擦碰墙壁的小巷。他脚下的木板因腐烂而柔软,他可以从缝隙中看到沼泽鲜艳的绿色。
神甫打开的门是小而沉重的,一块生锈的棕色金属。内部空间局促,温暖的恶臭充斥于空气中,柯林德注意到墙边铺设着一条熏黑的热力转换管,旁边嵌着一扇炉门。木头壁龛上放着一件件衣服,每件都像神甫递给柯林德的睡衣一样。
“那颜色不适合我,”他说。神甫保持沉默,还是递出了手中的制服。“好吧,”柯林德最后说,并接过制服。“我猜你们没有小侧间或遮幕之类让我隐藏自己尊严的仪式感?”
神甫摇了摇自己的头。
“好吧,”柯林德叹了口气,拽下自己的大衣,开始解衬衣的扣子。神甫依然保持沉默面无表情。最后,柯林德套上了那件灰制服。旧衣服堆他周围的地板上,掺杂着从他口袋里落下的物品:一把数种不同形状和金属的钱币,一副银面具,一柄小刀。
“好了吧,”看着神甫,柯林德说。
“还有,你的靴子,”神甫说。
“但我脚上穿什么?”
神甫盯着他。
“好吧,”柯林德说并开始脱掉靴子,扯掉那些旧皮革时短暂的蹦跳。他把靴子仍在破烂的丝绸衬衣上,看向神甫。“都好了——现在脚趾和地板间啥都没有了。”
神甫指向覆盖他左眼的眼罩。
“真的吗?”抬起眼罩展示下面瞎掉,苍白的眼球,柯林德说。“至少给我留点维持尊严的东西。”
神甫停下,然后耸了耸肩,开始收集散落的衣物,靴子和物品。
“小心,”柯林德说。“我挺喜欢那件大衣的,那柄小刀是我父亲的——”
神甫走向热力转换管并打开炉门。柯林德看到里面闪亮的火焰,并感觉到热力的冲击。然后神甫将大堆衣服和物品丢进口里,关上了炉门。
“太好了,”柯林德说。“也许不是我想要的,但……”
“你不是过去的你,”神甫说,“给予你痛苦的是过去。把它留下,让它燃烧你就会自由。你会成为你自己。你会被治愈。”
神甫用一把长铁钥匙打开门,示意柯林德走在他前面。
“这是你所盼望的一切,”神甫说。
“我想要过很多东西……”
神甫低下头没有回答,手臂依然指向那道门。柯林德看着入口后面的黑暗并走入。门在他身后关闭。他试图转身,但下面的世界开阔,他跌跌撞撞进入黑暗并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