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伟的长城,依延绵的山脉而建,高高耸立,挡住了从漠地吹来的风沙。从空中看下来,长城就像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将长城内外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甚至像是隔绝了春夏两个不同的季节。长城外,是苍茫的不毛之地,是辽阔的沙漠之地,即所谓的云中漠地。除了玉门关之北的原始森林之外,云中漠地超过一半的地面被沙所覆盖、植物非常稀少、雨水稀少、空气干燥的荒芜地区。地域内大多是沙滩或沙丘,沙下岩石也经常出现。有些沙漠是盐滩,完全没有草木。当然,沙漠中也点缀着数块大的绿洲,亦是塞外各族争抢之地。
长城内,却是无垠富庶的平原,土地肥沃,江河纵横,到处繁花似锦、柳绿花红。塞外,是野蛮杀戮之地,而进入长城,就代表已经进入了文明与和平之地。
万余年前的太古时代,人族就已经开始了与魔族的战争,相互杀戮。三千年前,人族彻底将魔种驱逐出关外。由于魔种大多不适应漠北的干旱极限环境,逐渐消亡,少部分进入原始森林,亦难逃人族强者的追杀,节节后退入森林深处,不敢再走出来。一些传说中的英雄故事也逐渐变成了神话,在人族间流传,变成茶余饭后的消遣。
而渭城就立于长城之内,是长城西北最繁华的重镇。一条宽阔的长河从北方的原始森林流出,途径渭城后,开始分流成无数小江小河,滋养着长城以内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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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漠地,长城玉门关,渭城郊外,清明时节。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一条小河,两岸青柳,一孔石桥,一座凉亭。
前些天,王维感觉心神不定,心猿意马,一直无法静心修炼,遂干脆离开森林,到附近渭城走走。今日,随心所至,走入一座供旅客暂时歇脚的别致的六角飞檐凉亭。
凉亭内,已坐着一个头戴轻纱斗笠的妙龄女子,纤纤玉手正摆弄着一幅奏乐图,旁边放着一个琵琶。玉人如葱玉指在空中不停虚按,浑然不知已有外人在场,喃喃自语不知奏乐图是何题名。
王维随意瞄了一眼,等了好久,见玉人仍然在苦思冥想。以王维目前敏锐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到轻纱内那绝色女子黛眉轻蹙的苦恼模样,实在忍不住,轻声提醒道:“这是《霓裳羽衣曲》的第三叠第一拍。”
玉人闻言大喜,抱起琵琶,玉指飞舞,演奏起来,只听“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乐声悠扬,果然分毫不差。
一曲弹奏完毕,玉人才惊觉旁边有人,又暗喜在这偏远之地居然碰到知音,更见眼前人玉树临风、气度不凡,微微心动,遂盈盈起立,微微屈膝,向王维行了一个万福。
王维正沉醉于那玉人的悠扬乐声里,一时心醉神迷。一曲弹罢,仍然余音绕梁,意犹未尽,此刻见那女子行礼落落大方、娉婷玉立,举止间风情万千,心知对方绝非平常之人,亦深揖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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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脸蛋圆圆、俏皮可爱的少女远远叫着姐姐,跑了过来。
刚进到凉亭,少女就挽起那玉人臂弯,窃语起来,浑不在意外人在场。
玉人止住少女,向王维致歉,道:“小女孩家家,不懂礼数。请公子莫怪。”转而向少女责道,“小离,还不见过公子?”
少女吐了吐舌头,向王维做了个鬼脸,然后万福行礼。
王维不禁又想起妹妹,由衷微微一笑,对这娇憨少女升起莫名好感。
玉人看在眼里,想起刚才王维对自己只是淡淡虚应故事,心中莫名有点醋意,向王维介绍道:“小女子杨玉环,这是我家妹妹,公孙离。”然后,美目盈盈如秋水,望着王维。
王维自然知道杨玉环的意思,但心中又不愿告之真实姓名,更加不愿以假名骗人,沉忖一会,道:“塞外野蛮之人,贱名不足挂齿,两位姑娘勿怪。”
杨玉环天姿国色,一手琵琶更是惊为天人,不知被多少贵公子追求,自己却正眼也没瞧过,何曾受过此等冷遇,心下暗怒,想拂袖而去,脚却迈不开步。
公孙离却不乐意了,向王维“哼”了一声,道:“你这人好没礼貌,连名字都不肯告知。难得我姐姐看得起你,真是不识抬举!哼!”
王维不以为忤,心里反而更加过意不去,只好连连深揖赔礼。
杨玉环冰雪聪明,见王维不似作伪之人,反倒明白过来,向公孙离轻责道:“妹妹莫无礼,看公子模样,似有难言之隐。若非如此,公子随意捏造假名,你又如何分辨?足见公子乃真诚之人!”
王维没想到杨玉环如此善解人意、体贴人心,而且观察细致入微,分析丝丝入扣,不由对杨玉环刮目相看,好感油然而起。
公孙离却不曾想到自己为姐姐出气,却被责怪,不由嘟起了小嘴。
杨玉环那还不了解公孙离的小性子,心下暗笑,转移话题问道:“妹妹急匆匆跑来,所为何事?”
公孙离果然上当,哎呀一声,拍手叫道:“呀呀,差点忘了,义父那边已经好了,准备启程回家了,让我过来喊你过去。”
杨玉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有点不舍。半晌,才无奈向王维一福,方道:“如此,就此向公子别过。”顿了一顿,才微带羞意的道:“日后公子如有空,可到长安长乐坊一见。”
王维想到自己在西域多年,尚无头绪,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寻出真相、才得以离开此地、返回故土,心中一阵感伤,但又不忍心拒绝杨玉环好意,只得诺诺应了。
杨玉环何等聪慧,自然看出王维言不由衷,心里一阵神伤,怅然带着公孙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