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香茗绝不可能感到这么震撼。
一张简陋的床,一个沉睡了七年的人。
宋英莱难以置信地问:“外……外婆,这是……”
“许钰豪,许将军。”
香瑾瑜把拐杖放在床边,伸手抚摸许钰豪的脸,因为每天都有被打理,五官依旧明朗清秀。
她的手划到胸膛处,微微向下按去,可以感受到丝丝的热量。
香瑾瑜直起身,唤水墨:“去打点水来。”
“好!好!我这就去!”
水源就在不远,水墨立即打好了水,声音略带颤抖地问:“师祖,是……是要开始了吗?”
香瑾瑜点了点头:“你带小莱出去等候。”
“好!好!”水墨闻言笑出两排白牙,宋英莱看着她手上的伤,忙说道:“姑姑,我带你出去包扎一下吧!”
“好!好!”
看人走了,洞里瞬间安静下来,流水的哗啦声成了主音调。
香茗看向阿婆:“姑姑一直守着这座山,就是在等许将军?”
“没错。”香瑾瑜对她笑,有些事自己不说她也能明白。
香茗犹豫了一会儿,说:“她是为了保护许将军,才夺去那些人神智的吗?”
香瑾瑜闻言蹙起了眉,她敢肯定水墨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什么狗屁“失魂的老人”,怕不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茗儿,不要被那些纷纷扰扰迷了眼睛,看东西,主要还得靠心。”
“嗯,”香茗帮忙将许钰豪的衣服解开,“不过,茗儿还有个地方没弄明白。”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有些事不能总是交给以后,谁知道这个以后存不存在呢?
“您明明能治好许将军,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年了吧,不怕他突然死掉吗?”
香茗注视着香瑾瑜的眼睛,也看到了自己。
香瑾瑜注视着沉睡的将军:
“医者这门行业,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大病小痛,都有它解决的办法,你没找到,就是难,可一旦你找到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但是,最怕的就是这个‘没找到’,因为这句话,分量太重,它可以带走一只胳膊,一条腿,也可以毁灭一个生命,一个家,就这一句‘没找到’,代价太大。
“几十年前,我还是那个横空出世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神医,我收了很多个弟子,个个行善一方,没人知道我来自哪里,没人关心我所谓曾经,我活得潇洒自在快活得意,可后来呢?”
阿婆叹了口气,“茗儿,你知道吗?我每次看着你,就仿佛看到了我的从前……”
香瑾瑜话没说完,就看到香茗游刃有余地割开许钰豪的心口,笑了:“唉,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倒把正事忘了。”
不远处一股寒气逼来,哗啦啦的水流声让人心头一惊。
香茗看着刺激胆囊的空腔,手上没有沾到一滴血。
香瑾瑜手起刀落,突然抬起头:“火!”
香茗心下一惊,当即张开手,手掌朝上,蓦地燃起一团紫蓝色冥火,翻天覆地劈入缺口。
火焰充斥心脏,注入筋脉,瞬间爆出一副惊人的脉络网,布满全身,逐渐,火焰在心口燃烧。
“噗通――噗通――”
“收!”
香瑾瑜一声令下,待香茗手撤回后,当即从袖口取出一包药草,倒入清水中,变成半干粘稠物,敷在伤口上,缝补,包扎。
大功告成。
一股寒气再度涌来,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汗水早已不知不觉间布满全身。
“结束了?”
香茗没顾着擦汗,左手手腕朝内吸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直直盯着以火代心的眠中人。
“他的命,是你的了。”
香茗一惊,皱着眉头看向阿婆,摇摇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又何必摆人一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香瑾瑜突然笑了,“他的心,是由你的火维持生命的,没了你,他就活不了,所以他的命,就交给你了。”
“那岂不是我与他分不开了?如果我没有及时为他续命,他不是又得死?”
香茗顿生怒意,手指被衣裙的丝带缠住,勒得发白。
发怒不仅是为了她的自由,也是为一个人的生命再一次被决定死亡期限而感到愤懑。
“茗儿,你要认识到一件事实,”香瑾瑜紧紧握住拐杖,身形被压抑得颤颤巍巍,“如果不是你,他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你也说,救人一命,比七级浮屠还要重要,现在,命就在这里,你救,还是不救?”
香瑾瑜紧紧盯着香茗的眼睛,像一股狂流冲击全身,现实的力量粉碎了她适才的怒意,香茗讷讷地点点头。
香瑾瑜笑着点头,拉着她走出地道。
一看见人,水墨当即走上前:“师祖,还,还顺利吗?”
香瑾瑜点头,为她让了让路,看着她急急下入地道。
“茗儿,你没事吧,怎么留了这么多汗?”
宋英莱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香茗已经忘了这是流的第几道汗了,干了流,流了干,弄得她有些心力交瘁。
香茗摆摆手,由着他扶自己进屋。钟山等人也不多说,扶着香瑾瑜一同回去。
入夜,凉风习习,已然进入初夏,林子里时不时传来蝉鸣,稀稀落落,夏蝉与枯叶,奏的是悲歌。
竹屋内,条件因素,众人席地而坐,阿婆坐藤椅,没人有异议。
经历了下午的事,水墨明显话多了起来,情绪有些亢奋。
“师祖,端郎他什么时候才能醒?他睡了这么久,还有伤,出什么问题怎么办?”
“你不必过于焦虑,不出半月就会醒来。”香瑾瑜品着水墨泡的茶,有着浓浓的奶香,正好暖暖身子。
其他人相顾无言,香茗开口说道:“姑姑,许将军虽然已无大碍,但毕竟昏迷了这么多年,日后还有许多事宜尚待商榷......”
“许将军?什么许将军?是许家那个?他不是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