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领路的是客家的管家,这人很年轻,三十几的模样,一双澄澈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脸上也挂着极为客套的笑容。
“阿弥陀佛!戒嗔担待不起这声公子,施主还是叫我戒嗔罢!”
“大公子说得哪里话,既然回家了,也别管那些清规戒律了,让外人瞧见了,还说我们亏待主子呢!”
“戒嗔本就是和尚,上有佛法戒规,下有寺规戒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违反规矩!”
“呵呵呵……”管家笑着,并未再追问这方面的事。只是重新寻了一个话题:“这些年,你从未回过府,家里人都挺想你的!特别是老爷夫人,常常以泪洗面,念叨着要去初麟山看你一眼,可是又怕打扰你修行。”
戒嗔听着,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反倒是芥莘有些不满的撇撇嘴,心道:客家上下打理的人有多少?还差那么一两天的行程吗?
“让公子笑话了,其实这偌大的家业由太老爷一个人操持还是有点麻烦的,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老爷夫人帮忙。”那管家似乎是看透了芥莘所想,解释得也十分自然。
“阿弥陀佛,想必十分辛苦!”同样是客套的话,戒嗔说起来却有些生硬,达不到管家那种亲和的效果。
“比起大公子,老爷夫人这点苦不算什么,倒是大公子,身子看起来十分消瘦,想来寺里的饭菜太过清淡了!”
“不会!方丈和师兄们对戒嗔很好!”
管家满意的笑了笑,一边点头一边道:“那就好,我还担心大公子不习惯呢!不过,既然回家了,公子也不必拘着自己,要什么尽管吩咐,之前听那些客栈的掌柜的说,大公子每到一处都是只安住未曾过多要求。”
“修行在外,不求过多!”
“是是是!大公子修行不易,我等也不好打扰。其实,客家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和,小公子尚且年幼,担不起大任,观此,家里又没什么年轻的可以担任。这次,老爷也有让大公子还俗的意愿,这事,也告知了方丈,方丈说全听大公子的意思。”
戒嗔脚步停顿了一下,侧着头看着高出自己半个头的管家,问道:“今日之行,恐怕不如我想象那么简单。”
“大公子说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怎么也不会坑主子!”
戒嗔颇为警惕的看着那个管家,握紧手里的佛珠珠串,问道:“施主此行也是不易,若戒嗔说要拒绝,施主又当如何!”
“我想无论是谁都不会拒绝这档子事,哪怕大公子是和尚!”
“那相当抱歉了,我拒绝!”说完这话,戒嗔径直向前,那模样似乎不愿与那个管家搭话。
“拒绝?大公子还真是决绝!”管家也敛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换做一副相当冷漠的表情道:“若是外人这么说没什么,但这客家是你的家业,你不接替还指望外人拿下?大公子莫不是念经念傻了?老爷夫人送你去初麟山,一是为保你平安,免得卷入本家争财的风波之中,二为了让你修身养性韬光养晦,他日回归一举将客家拿下。”
“戒嗔无心钱财,今日来此也并非贪恋客家钱财,只当还朋友一个愿。”戒嗔声音也带上几分寒意,他这人本就不喜欢他人束缚和要挟,所以在外修行总容易得罪人。这一次,他深深的感觉到客家在威胁他,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
“大公子这么说,意思是不愿回到客家接管家业了?”
“阿弥陀佛!”这是戒嗔的回答,不容辩解,不会被撼动。
“那还真是可惜!”
之后,戒嗔跟在管家身后前往客府,中途未曾多说一句。
“怎么了?”戒嗔看着一路上都在沉默的芥莘,皱起眉头。
“喵?”芥莘侧过头,迷茫的看着戒嗔,随后摇摇头,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问问!”
自从芥莘回来,他变得很奇怪,总是莫名其妙的找话题,好像是害怕身边这个人再次离开似的。
“方才管家的提议,你怎的不试试?”芥莘和戒嗔不同,若是有人请芥莘过那种安逸的生活,她是二话不说便答应的。所以戒嗔拒绝虽然在她意料之中,但那管家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让她疑惑。这客家果真是一个巨坑,也不知道今日还会发生多少事情。
“你是知晓的!”简简单单几个字,既吐露出芥莘了解他,也道出了他了解芥莘。
“这客家这么好的家业,偏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不爱钱财的笨和尚,是你们客家祖上积少了德吗?”芥莘调笑戒嗔从来不需要分场合,这一次也是当着客家管家的面说出这番话。
“阿弥陀佛!”戒嗔再度用这句把这个话题揭过。
芥莘轻笑,对戒嗔这种态度她早就习惯了,也不会再在这个戒嗔不喜欢的话题上追问下去,要真的把戒嗔逼急了,或许更有趣,后果也很严重吧!
客家是芙水城第一首富,也是全国首富,所以府邸也很大。管家领着芥莘和戒嗔走了许久才走到大门口,不过此时门口熙熙攘攘的挤满了登门贺岁的人,不少远亲近邻只能从一旁的小门拿着礼排着队进门,唯有一些近亲和生意上的大家由府内亲信和客老爷亲自接待。
不过当管家领着戒嗔直接把他带到客老爷跟前时,让不少客人吓了一跳,还有不少议论起戒嗔的身份来了。知道的便说戒嗔是客家遗留在外的孩子,今日要回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戒嗔被哪个小姐看上了,准备当上门女婿呢!不管别人怎么想,戒嗔对自家亲爹的态度清楚的摆在那里,既不亲和也不会失礼,和见到普通的香客一般。
“你来了良儿一定很高兴的!”客老爷拍拍戒嗔的肩头,有点欣慰道:“才半年不见,你高了不少,近年来为父亏欠了你不少,若有机会,我定当补偿你!”
“阿弥陀佛!客老爷严重了,生养之恩戒嗔无以为报,若有什么需要戒嗔的地方尽管提就是,戒嗔定当竭尽全力!”戒嗔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没啥事就别烦我,我还要修炼。
“傻孩子!爹还能要你什么东西?”客老爷想摸一下戒嗔的脑袋,却被戒嗔躲过,以至于他只能从戒嗔身侧移到肩膀上道:“你要什么说声就好,客家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钱多。”
“阿弥陀佛!”
芥莘对这种礼节客套性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在戒嗔和客老爷谈话期间,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也不知道想从那群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不过这些来参加宴会的人是再正经不过了,虽然也有那么一两个是大妖强行隐匿身形前来祝贺,那都是真心实意的并非要来砸场子的。不过这客家小主子的面子还挺大的,不过就是一个十岁生辰,那些送的礼品都是价值不菲的金银玉器和珍宝之类的。有些就那样整车整车的被推走,芥莘看着就牙疼,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带不走,所以她也就是看看。
好不容易等到戒嗔和客老爷寒暄完,管家又领着戒嗔去了府内办酒宴的地方入座。
其实这时候天色还早,一些提前进府的都是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的,然后聚在一起喝喝茶水和昔日好友们联络一下感情。
管家领着戒嗔去的是客家客厅的大桌,桌边稀稀落落的围着几个人,他们一边喝着茶水吃着果子一边乐呵呵的聊着天。
戒嗔进门时他们倒是瞧了一眼,看见在戒嗔身旁恭顺的管家还有点惊讶,随即想着可能是客家小主子的朋友也没怎么在意,又转过头去絮叨了。
一般宴会在入座上有很大的讲究,从宴台,也就是主桌往外延伸,由尊到卑,由亲到远,大家族的宴会往往都是这样,排在后面的人是连主人的面都见不上的,只能远远的看着一个身影。
单桌的位置也是有规矩的,上座为尊,下坐为卑,老者坐上座,位高者也上座,有时候一桌几个人都是厉害角色,那么敢坐在上座的都是有点本事的。
管家领着戒嗔做的是主桌,也就是客家本家坐的那桌,桌上茶水糕点什么的排点得整整齐齐,想来还无第二个人食用。这一桌也是安静得慌,周围几桌或多或少都坐着几个人,只有这一桌,只有他一个人。你若问芥莘哪里去了……恐怕只能上屋顶找她了。
芥莘向来闲不住,好不容易进了府,匆匆的和管家打了声招呼便钻进了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大公子,在场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嘴巴刁钻得很,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搭话得好。待会儿我要出去迎客,大公子还请多加小心!”管家这话是弯着腰几乎贴着戒嗔的耳边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只能让戒嗔听清,其他人只是知道他在说话,却不知道他说什么。
其实,有心人不难发现,管家此举实在可疑得很。他既然知道戒嗔的身份,可以大大方方的在众人面前解释一番,然后把戒嗔引荐出去,至少可以混个脸熟。可是他只把戒嗔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任何人看见了都只会联想到戒嗔只是个攀高枝的,容易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