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理学占优,次而心学,再次则为荆公学派和温公学派,其余诸派,则或是与前面四派相容相承,或是不对正统科举产生影响。”
“我先从理学说起吧。”
“理学从濂溪先生开始,经横渠先生的关学,世称二程的明道先生、伊川先生的理学,再到朱子所说的理学时,就算是逐渐完备了。”
“理学主要说得就是一个‘理’字,而‘理’与‘气’又同时存在,朱子所说之‘理’,是万物之本源,是不变长存之‘理’,将理放到社稷和人上,就表现在三纲五常和天命之性,三纲五常终不得变,天命之性则为义理之性,仁义礼智和四维八德之性。”
“三纲五常,三纲为臣纲、子纲、妻纲。五常则为仁义礼智信。”
“天命之性又和气质之性相对。天命之性是由理而产生的,与之相对的这是气质之性,它是理与气交杂而存的。”
“天命之性是纯善的,气质之性则是人之心性。”
“朱子则是想要用修行‘理’来去掉人心的杂欲,变气质之性为天命之性,去人欲存天理。表现在社稷上,遵守三纲五常,方能天下太平。”
“我这么说你懂吗?”周延澄的脸红红的,她觉得自己讲得不好,却又没有本事讲得有多好,第一次做人的师傅就这样差,让她感到有些羞愧。
“你先说吧,我先听着。”咸木听得认真,也觉得有点收获。
“那好。”周延澄说道,同时想到:今天先说一遍吧,以后慢慢教。
“接下来是心学,心学则主要出自于存斋先生。”
“心学出自于理学,但又与朱子理学不同。”
“存斋先生说‘心即理也’,也就是说他认为‘心’是天地万物的本源,而朱子的理学则认为理是独立于心存在的。”
“他俩还在信州的鹅湖寺还见过面,史称‘鹅湖之会’。这次会面,因为辩论和观念不同,朱子和存斋先生不欢而散。”周延澄说道,“说来也可惜,即使是这样的大家鸿儒,也会因为辩论而不欢而散。”
“朱子说要修养天命之性,求得天理,要读圣贤书,而且要有‘格物致知’的功夫,要一步步去除人欲,以得到天命之性。存斋先生说这样太过支离琐碎,难以让众人学会。称此为‘支离事业’。”
“存斋先生则说,‘心即理也’,‘此理此心我故有之’,只需要存心养性,就能达到通明本心。朱子则称其为‘易简功夫’。”周延澄说道,“不过我倒觉得存斋先生的‘明心’之说蛮好的。”
“心学在我朝也有发展,姚江先生说‘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人之良知即是天理,故而提出了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的说法。”周延澄说道,“姚江先生重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中的‘诚意’,我觉得也甚有道理。”
“现在姚江先生虽然去世了,但他的的弟子和再传弟子有很多,在朝中亦然,所以你要更加重视他的学说。”
“荆公学派则起至于王安石荆国公,他认为研究学问经术,目的在于经世务,还说道‘经术者所以经世务也,果不足以经世务,则经术何赖焉’和‘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周延澄说道,“荆公学派主要还是说在经世务上,我朝王迁就是承自这一派,而当朝诸公中,也有这一派的人,现在边地时乱,国中又时有乱民,所以这一派又在慢慢受到重用。”
“温公学派则来自温国公司马光,他提倡重视史学,以史为鉴,强调中和之道,虽说现在没有明显的承继者,但士子公卿多有学其者。”
“金华学派、永嘉学派、永康学派统称为浙东事功派,和荆公学派是同一理念,但各派论说的重点有所不同,但都提倡研究学问要经世致用,厌恶空谈义理性命。”周延澄看咸木还听着认真,问到:“所以,你知道遇到这几派的人要干什么吗?”
“不要谈理学,心学也不要谈。”咸木笑道。
“孺子可教也。”周延澄微笑道。
“这几派就都先说到这里,以后再和你一一详说,接下来是蜀学”
“蜀学是传自三苏,苏洵、苏轼、苏辙,他们兼采众长,善于吸纳各家之说,但蜀学缺乏一个固定的根基,所以传到现在,已经快要不见踪迹了。朱子还说他们出于纵横家之流,又受浮屠影响。”周延澄道,“不过我介绍蜀学,是因为我很喜欢蜀学,也只有蜀学才能写出那么多精彩绚丽的文章。”
“说了这么多,你喜欢哪个学派?”周延澄问咸木。
“我?”咸木说,“嗯,我的话,都喜欢吧。”
说着,咸木看了看周延澄,她还在继续听,于是想了想,接着道:“理学、心学能提高自身之修养,荆公学派和事功派能提醒我做学问要经世致用,温公学派以史为鉴,蜀学自由灵转,都很好。”不过咸木想:都好是不错,但我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呀,你真听懂了啊?”周延澄惊讶中带着开心。
“对啊,我很聪明的!”咸木得意洋洋地答道。不过咸木确实觉得周延澄讲得有些复杂,还好他之前就了解一点有关理学、心学以及历史的事,不然还真不会听懂。
“不过我还不是特别清楚这些学派的事。”咸木又道。
“没关系,以后再慢慢和你说。”周延澄说着,又询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就知道一点?”
“是知道一点。”咸木不好意思道。
“果然是这样。”周延澄也不好意思道,同时想,果然不是自己教得好。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周延澄继续说,“你继续读诗吧,又不懂的字问我,我也看看书。”
“……”咸木早读腻烦了,曳长了声音道:“还要继续读吗?”
“那是自然,这些诗写得这么好,你要用心去体会其中的情感和意境。”周延澄看到咸木不耐烦,不得已还是放下了书,“不要只是无心的诵读,要学会用心去思考。翻到第一首,你看……”
周延澄凑近咸木和他说这首诗的写法和意境。咸木闻着周延澄香香的,无意间瞥到周延澄,窗外的阳光炽烈而明亮,散射的光映到周延澄身上,纤毫毕现,吹弹可破的肌肤令咸木想咬下去。
有这样以为教书先生,咸木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咸木听不到周延澄说话,周延澄立马就发现了咸木在发呆,而且是看着她,羞红了脸敲了他的头一下:“喂,你在想什么呢?”
周延澄到现在这个年纪,除了接触过的老先生,也没长时间接触几个男性,平日里随着丫鬟们到处玩儿,此外无非是弄花赏月、诗词书画。
但是,随着年龄的长大,喜欢上了在王府看些戏剧,喜欢上了看一些爱情故事的小说剧本,也对情爱之事也有懵懂的理解,此时看到了咸木的眼神,她竟有些思绪飘忽,但又旋即想到,他才十二岁,哪里懂这些?
不对,他人小鬼大的,谁说得定呢?想着,周延澄的脸装着严肃,距离也拉远了,还对咸木说道:“你好生专心读书,不要老是发呆。”
咸木被抓了个现行,好生尴尬,但也不掩饰道:“延澄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看书哪有看你有意思。”
“多谢夸奖。”周延澄展颜一笑,想到:到底还是自己想差了,小孩子只懂得漂亮,哪里会有情爱呢,不过这小子现在看起来乖巧了许多,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