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初萤忍不住问,“言映的那些宗族,是打算如何?”
“言映的那些叔伯,其实在之前就在很多铺子上做了假账,还私吞了好些银两,他们不满足于自己在言家,还把自己妻族亲戚都给带到了言家的这些事务上。言映父亲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但言映父亲都装作不知这事了。”
“但这次,他们趁着言映父亲病着,要言映父亲过继一个宗族的孩子,让他来承一些家业。因为他们担心言映一直不成亲,会让言映父亲无后。言映父亲不同意,他们又逼着言映回来,说或者让言映赶紧成亲,而这女方嘛,还得从从宗族或宗族的亲戚家中挑一个。”
尚初萤无言,最近的高家和言家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一家比一家的事都乱。看来这言映宗族的手真是伸的够长,无论什么上,都必须要插手言映本家的事务了。不仅在言映父亲以后的遗物上打主意,竟还妄想控制言映的婚事,控制他的一生。
“所以言映这次回去,他父亲也不是装病,不过是强撑身体起来主持大局。而他叔伯们则是领着自家的女儿来婚配的,希望言映能选中他们哪一家的女儿,即刻完婚,这样就能更加深入地渗透言家的事情上了。”
“所以,言映为了不让那些叔父们控制他们俩父子,就逃了出来。他逃了出来的事,他父亲也是知道的,或许在他父亲看来,言映往外走了,倒也是件好事。”
尚初萤也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的话,她是言映,她也要往外逃。这哪里是回家,简直就是回到了龙潭虎穴。
没想到言映父亲的一片好心,被当做农夫,反咬了一口。如今那些宗族的人渗入到各个庄子铺子里,要与那些人斗,就得从拔除那些叔伯的爪牙开始。可是,这又谈何容易,那些叔伯在他们言家干了多年,也是经营了些势力,怎么会坐以待毙,任由言映父子把他们私吞多年的东西再给掐着脖子吐出来?
难怪言映如此烦闷,竟找齐北桓和楚长书喝酒了。知道了这么些事后,尚初萤看言映的眼神,也带了一些同情和心疼。
齐北桓应该是醉的没有言映严重,睡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比刚刚有些意识了。他看到尚初萤来了,就把自己酒杯倒了一杯酒,递到尚初萤嘴边,“萤儿,来,本王敬你一杯。”
尚初萤看他这样子,摇摇头,转身对楚长书说,“言映今晚就歇你这吧,我先把王爷给带回去,这事,等明天他俩醒了再继续商量。”
楚长书点点头,尚初萤对外面喊了一声,“秦林!”
秦林立马进来,俯下身问,“王妃有何吩咐?”
尚初萤对秦林说,“你快把你们王爷给扶起来,我们先带他回我房中,让言映公子和楚大夫休息吧。”
“是!”秦林说完话就把齐北桓架起来放在肩上走了,尚初萤对楚长书一点头致意,抬起脚也跟了上去。
齐北桓脚步踉踉跄跄,喝醉的人都比平时要更沉一些,秦林把他放在了床上,就赶紧退了下去,守在了门外。
而秦林一走,齐北桓刚刚还迷糊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恢复了清明。尚初萤刚刚在转身找自己的帕子,等找到后,打算给齐北桓擦脸,却发现他已经坐了起来,一点醉态都没有。
“你刚刚是装的?”尚初萤惊讶地问。
“也不是装的,我喝的酒也很多。不过我酒量好,微醺了一些,但醉意却在脸上了,你们就会以为我醉了。”齐北桓给尚初萤解释。
“那你刚刚为何不自己走,要让秦林和我扶你?”尚初萤没好气地问着,给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齐北桓给扶回来,哪里知道,齐北桓竟是清醒着的。
齐北桓狡黠地对尚初萤说,“我要是不装醉,王妃可不就不让我进你屋了吗?萤儿,你看,这几日了,你都没怎么理我了呢!我今日要是再不想个法子,你这和楚长书说的话都比和我说的多了。”
尚初萤无奈地说,“我和楚长书那不是在谈正事吗?你又吃什么飞醋啊?”
这一分钟,齐北桓又像是真的醉了,他说,“反正不能和他多说话,不然我就会不高兴,你明白吗?”
尚初萤觉得好笑,带着点醉态的齐北桓这一刻简直很可爱。两颊带着喝过酒的粉红色,唇色鲜艳欲滴,剑目星眉。这一刻的齐北桓,没有平日的吊儿郎当,也没有面对前尘往事的痛苦承担。这一刻,他只是他,齐北桓的模样。仿若雅贵妃和先帝的好基因都长在了他这一张脸上,也难怪他被誉为大齐第一美男子。
而齐北桓的风度与潇洒与言映的又是不同,言映极显妖娆阴柔之美,带着点病态的孱弱之美,让人雄雌难辨。但齐北桓则完全凌驾了病弱和马场上的游戏少年两者之间,是介于这两者之间,把这两者的力道把握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五大三粗,也不会让人觉得是脂粉堆里出来的膏粱子弟。
尚初萤用手指轻轻描摹着齐北桓的眉眼,这一刻,只巴不得什么要求都答应他。所以她凑近他的耳朵,对他说,“好好好,以后我有什么都先和你说,也只和你说,好不好啊?”
齐北桓满意地点点头,“要离言映和楚长书那两个臭小子都要远一点。”
“好,都答应你,远一点。”尚初萤捂着嘴巴偷偷得笑。
齐北桓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也笑了起来,“那还差不多,你可不能骗我。”
尚初萤觉得现在的齐北桓简直像个孩子,无赖又有趣,不过他也只在这个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毫无戒备之心吧?
齐北桓就像自己一样,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久而久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什么样了,脸上带着虚伪的面具,见到谁都是笑嘻嘻,毫不在意,衣服没心没肺的样子。
尚初萤已经想不起来,当年自己还是景惜暖,还是莱安郡主时,是什么样子了,她觉得自己关于莱安郡主的一切正在慢慢变得很淡很淡,有时候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她成为尚初萤是一场梦,还是之前的景惜暖的日子是一场梦?
第二日一早,大家一起用早膳的时候,言映说,“我感觉自己像被打了一样,头很痛,楚兄,你待会快给我看看。”
接着他又问齐北桓,“姓齐的,你是不是趁我喝醉了打我呀?”
好似还是以前,什么都没有变。但越是这样,尚初萤他们就越是对言映感到心疼。很多事情他总想一力承担,不把这些事给他们说,只把好消息告诉他们。
尚初萤想了想,打算开口,“言映姐姐,你这次回去,当真是因为言伯父逼你娶妻么?”
“那还有假,要不是他逼我,我能只在家里呆一天,你可别说了,我赶回来的马都快跑死了。”言映故作夸张地说。
“我们都知道了,言映,我们想帮助你。”齐北桓一脸正经地和言映说话。
“别,姓齐的,你可别这样,我会害怕啊。”言映嘻嘻哈哈,打算插科打诨就此揭过。
“言映姐姐,你别这样,既然有福的时候我们一起同享,有难的时候我们也应该一同承担。虽然你们家的庶务我们外人插手不好,但至少,我们一同帮忙的话,也好过你和言伯父两人对抗他们那么多人。”尚初萤担心地说。
言映脸色也淡了下来,“我不愿意牵连你们,之前没和你们说,就是因为他们牵扯的势力实在是太广。你们不明白,我言家有今天,富可敌国,是因为也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黑市生意。要是把他们惹急了,他们用这个去告发我爹,我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去遭受那牢狱之灾,实在是让我不忍心。但是如果我去顶罪,我爹肯定也受不了,他这几年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们真是一群白眼狼,要不是当年言伯父接纳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哪里有今天?现在居然还要反咬你们一口,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龌龊至极。”
“算了,姓齐的,骂他们也没用,你可不知道,在我们眼里,当年对他们是接济。可是在他们看来,当年是施舍。并且他们认为,言氏发展到今天这一地步,他们可是功不可没呢。”
“少时,我经常突然生病,而且一病就是那么长时间。后来来了一位高人,说得让我伪装性别,出走家乡直至二十五岁以后方可保命,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爹就为我盘下了那栋如烟楼,我也成了你们熟知的如烟姑娘,也得幸保住了这一命。”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位高人要用这样的法子,直到后来我知道的越来越多,真相也慢慢浮出水面时,我才明白那位高人的良苦用心。他其实早就看出我的病灾都是人为的,只是不方便说,所以让我爹给我送出去,再伪装性别让那些人找不到我。这样的事情,真是越提越让人心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