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崔太守果真时间今日到来,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兵聊想的不错。齐北桓原以为至少得过一日,他才能到,不曾想,他确实是个不愿浪费民资民物的好官,不想这些百姓因为他要到来一天一天地空等着,所以差不多到了傍晚,他就赶到了县衙。
兴许是之前他来这几处视察便是住在这县衙,所以这次他便轻车熟路地来了。
这县令倒也客气,既然留齐北桓他们在此,答应了他让太守审案,便也客气待他们。不仅让人给他们拿了座位,还让人给他们看了茶。
崔太守到的时候,门口就是一阵骚乱,几乎都不用出去看,县令便知道,是崔太守来了。他磨拳擦脚,跃跃欲试地要出去迎接。
不过不等他出去,已经有人替崔太守开了路,一路迎了过来,那县令笑靥如花,连忙带着人走到崔太守面前,说道:“下官拜见太守大人,大人今日来,也不给下官一个具体时间,都不知道何时去接你,还想着您要明日才到。”
那崔太守倒也不在意这不太会说话的县令,只笑笑说:“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当做平常的一次巡查便好。”
“是,是。”县令擦擦头上激动的汗,连连应着。
崔太守进到县衙,因早已到了晚饭时间,于是大家便把他直接引到了县衙的后院打算一起用饭。也不快县令不好好招待崔太守,实在是因为崔太守过于节俭,每次过来巡防,都不舍得住客栈,都是过来公堂暂住,也是在公堂用饭,随便用些素菜,还让大家不要大费周折。
曾有一次,县令摆了一大桌的好饭好菜,崔太守倒也没在人前给这县令难堪,只是吃饭时也不太把筷子伸向那些山珍海味。一顿饭下来,太守面前的饭菜几乎只用了一点点,且还都是那些不值钱的素菜,县令和师爷见此,也就有些明白了。
崔太守临走时,还对县令说:“铺张浪费,骄奢淫逸不是一个父母官该做的事。那些人之前举报你,怕也是因为此。”
县令被说的面红耳热,以后每一次崔太守往这边来,他也不再准备那些佳肴,就连他自己,也开始了粗茶淡饭的生活。
所以这次崔太守过来,县衙里的饭食弄得简朴许多,也按照崔太守的口味,弄得极为清淡。
齐北桓他们虽然也在县衙的后院,但却没能和崔太守一起用饭,不过那县令倒也没为难他们,也派人送了饭过来。
齐北桓看见这些饭菜,便招呼着大家一起坐下来先填填肚子。有了上一次在客栈的经验,这一次不需要多劝,大家也就坐下来了。这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主仆,只有朋友。
在用饭期间,那县令就试探着跟崔浩提了提齐北桓他们的事,说着:“大人,下官今日除了接见你之外,倒也遇到了一桩案子。”
“哦?何事?”崔浩倒也接的住话,知道这县令突然说起案情,肯定是还有事找他,不然按照以往,他也不会把这公堂上的事在私下里这么摊开来和自己说。
“是这样,清水县前几日有人报官,说是在那客栈的后山发现了几具尸体,而那尸体有些已经被狼狗咬得面目全非了。那边带人彻查时,客栈老板只说,那天晚上住进了一批客人,行为举止也较其他客人怪异。”
“而之前并未出现此种情况,正好那几天生意惨淡,只有那一批客人入住,所以客栈掌柜的记得格外清楚。但因为尸体发现已经是三四天后,那批人也已经走了。但有人看到他们是朝南边而去的,所以便写信让我们几位在临近南边关卡的县令帮忙抓人。”
几番解释后,崔浩也算大致明白了这件事,于是他问道:“那如今,那伙人在何处?”
“这正是下官忧虑之处,那伙人现在在县衙的后面,大人随时可传唤过来。我本是想好好审问一番,但他们拒不认罪,并坚称要见大人您,求您做个定夺。”那县令苦着一张脸,把为难之处给崔浩说清楚
崔浩沉吟一下,便做了决定,说道:“既然他们坚持要见我,兴许是真的有什么冤屈。无妨,那就让他们待会过来一趟吧,我也好瞧瞧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崔浩心里有些预感,他觉得这次的事,并不是一行人杀了几个人抛尸山头那么简单。他隐隐约约觉得,和朝中局势有些关系。但他自十年前便被贬谪此处,早已京城政治中心,对很多事情也不够敏锐了,他怕只是自己多虑了而已。
他十分矛盾,既希望书自己多虑了,心内又有些隐秘的期盼,希望京城确实要变天。无他,自先皇崩殂,新皇上位,政绩不丰,但是高家和沐家两大外戚的野心却越来越大。而当年忠心耿耿的莱国公也被这昏庸的新皇杀害,使得多少了寒了心?
朝廷俨然成了高、沐两家人的一言堂,而那些忠君为国之人,要么辞官归隐,郁郁不得志,要么最后沦为高家人的走狗,成了自己当年最讨厌的人。
难怪这几日眼皮直跳,原来是真的要有什么事发生了吗?崔浩心内猜测,但按下心中的躁动,站起身,对县令吩咐到:“便让他们过来公堂上吧,也不用费心收拾其他地方了。”
齐北桓几人被带到公堂之上时,她并不意外,本来若是他们不派人过来让他们过去,他也是要让人给他通报一声,要见上崔浩一面的。
齐北桓他们被带上来的时候,崔浩正头也不抬地翻看文书。所以只听下面的人说了一身声:“大人,那几人被带上来了。”
崔浩“嗯”了一声后没管,依然在看他的文书。也没人敢打扰他,直到一炷香的时间都快过了,他才缓缓抬起头,打算与齐北桓他们交谈。
但没想到,这一抬头倒是把他惊了一下。因为那桂花岭县令的描述,他以为这群人定是粗俗朴实。但没想到,眼前的这伙人不仅个个神采飞扬,男的俊女的秀,尤其是那似是主人的男人,看着更是风流倜傥。
但那人,怎么看怎么熟悉,让崔浩一下子想的揪起了眉,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其实这倒也不能怪崔浩,只因当时他被贬谪时,齐北桓还未娶亲,且样貌中带着男孩子的稚气。但今天,齐北桓却是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所以他没有认出来。
崔浩皱起眉头盯着齐北桓看的时候,齐北桓也看了看他,不由感叹:时光容易把人抛,当年崔浩可是京城万千贵女都喜欢的男子,因为前途无量,模样又英气逼人。
但现在,岁月不饶人,崔浩这些年又吃了那么多苦,也没能逃过岁月的磋磨。当年帅气的影子还在,但已经长出了许多细小的皱纹。
崔浩见那站在最前面的男子见到自己并未惊慌,反而自有一番贵气在,自己盯着他时,他也镇定自若地看着自己。甚至于,他在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自己居然会有想要向他跪服,拱手作揖的冲动。
仔细思量再三,崔浩开口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家系哪里?”
县令在一旁忙不迭的开口回道:“此人名叫桓琪,家中是做生意的,带着妻子和仆从打算把家中货物贩卖给海上商船。”
但崔浩却并不理会县令所说,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人并不是那县令口中那么简单。这人身上带着的是贵气,而不是平常商家所带着的富气,看起来一点市侩商贾气息也无。
所以他只定定地看着齐北桓,希望从齐北桓嘴里得出答案。但齐北桓却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反而是说:“崔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崔浩一怔,倒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但他竟不知为何,格外愿意相信面前这人,服从这人。所以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县令显然是没想到这太守会答应,急忙想要劝阻,但见崔浩已经从公堂上走了下来,便也没有说话。
崔太守走下来后,便和齐北桓一同走到了衙役后院的凉亭中,并挥退了其他人。崔太守身边的几个官兵有些犹豫,他们担心面前这不知身份的齐北桓,会对崔太守做什么不利的举动,若是真要那样,他们可赶不及去营救。
但崔浩力排众议,对他们说:“无事,退下吧!”
几人只好退下,和其他人一同站在距离凉亭几丈远的石碓旁。但仍是不放心的往凉亭那头看去,大有齐北桓稍微做出什么举动,他们便要冲进去的趋势。
不过崔浩和齐北桓显然没有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影响,两人奇异地相谈甚欢。崔浩拿起茶壶给自己和齐北桓都斟了一杯茶,然后问道:“这位公子,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我见着你,便觉得十分面熟。”
齐北桓点点头:“应是见过的,不过距离上次见,怕也过去快十年了。”
崔浩叹息道:“那便是了,我当年从京城远调到此处任职,算来也将近十年了。刚刚听公子口音便觉得是京城人士,没想到还真是,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