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北珹看着皮肤已经松弛,逐渐显出老态的沐贵妃,再回想她刚刚那娇俏埋怨的语气,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于是皇帝冷下了脸,再没有以往的好脸色。
“你身为一介贵妃,应当做出表率,怎可在众人面前做出喂酒这等轻浮的动作?并且,你一个贵妃,居然坐位置比皇后还要高,还要靠前,这安排座位的宫人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种低级的错误都要犯,不知道尊卑有序吗?贵妃就是贵妃,怎可不是越到皇后前面去?”
齐北珹突然生起气来,弄得众人一头雾水,但又不敢说话,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人。其实以前的宫宴也是这么安排的,因为沐贵妃比皇后受宠,所以位置都是要靠皇帝更近一些的。这离皇帝近,就要高一些。而且这位子如此安排这么多年了,齐北珹也没有在意过,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今天他心情不佳,贵妃又撞到枪口上了,才被他揪住此事不放。
底下的宫人一个个叫苦连跌,纷纷感叹圣心难测。但他们也只能承受皇帝突如其来的怒火,在下面赔着罪,做皇帝的出气筒。只是,他们还是没弄明白,皇帝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生气了。
沐贵妃被皇帝的这一通发火也给弄得有些懵了,记忆中,这还是皇帝第一次朝她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往,因为顾忌着沐家背后的势力,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是要对沐贵妃和颜悦色的。
至少,也不敢这么多人面前,就给沐贵妃下了面子。等反应过来后,沐贵妃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她拿着帕子掩着脸哭了起来。
齐北珹本就烦心,被沐贵妃这一哭更是扰的烦不胜烦,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开口吼了一句:“哭什么,难道还是朕说错了?你们是对朕有什么不满么?”
跪着的只有沐贵妃,这个“们”指的是谁?想想也只能是沐贵妃背后的沐家和她所出的大皇子了。沐贵妃家族虽然势大,但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藐视皇权。所以沐贵妃在听到这句话后边被吓得花容失色,下面坐着的大皇子连同沐禹等人,更是脸色大变。
沐贵妃连忙跪了下来,嘴里呼着:“皇上,臣妾对您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臣妾怎会认为皇上说的不对……”
沐禹和大皇子也在下面喊着“皇上”“父皇”,沐禹立马一脸凝重地对齐北珹说:“沐家上下对皇上一片忠心耿耿,如此心意天地可鉴。但不曾想居然在今日被皇上怀疑,臣愿意做任何事以表忠心。”
事情闹到这里,齐北珹的酒也醒了大半,他也缓缓明白过来,今晚的事其实是他有些无理了,所以他也见好就收。齐北珹扶住额头,对着下面跪着的沐贵妃和沐禹等人摆摆手,说着:“爱妃和爱卿先起来。”
虽然齐北珹知道这次可能是他有些不对,好像有些迁怒于人,但是身为帝王,他自然也不会向沐贵妃等人道歉。可是毕竟还要安抚沐家,也不能让沐家不得意。
“爱妃,朕肯定是相信你对朕的心意,沐卿也是,朕也相信沐氏一族对朕的忠心。”说着这话,齐北珹已经略显疲态,但还是撑着把话说完:“只是贵妃在这么多人也要注意言行,你是一国贵妃,必定要端庄大气,给予天下夫人做出表率。罢了,朕今日酒喝的有些多了,脑袋不太舒服,便先走了。皇后和太后在这里坐镇,各位爱卿随意吧。”
因为皇帝一向身体不好,经常会先离席,所以各位来赴宴的人也早已习惯。只不过因为今晚的这一场闹剧,所以很多人各怀心思。
齐北桓在皇帝发火的时候便已走到了殿前,只是没有入内。待皇帝离席起身,在门口碰到他,皇帝倒是一怔。接着皇帝再看他脸色如初,也不见惊慌,也明白之前的计策怕是失败,不免有些失望。
待想到刚刚因为这件事差点得罪自己最大的支持者沐家的势力,皇帝心里不禁对齐北桓的恨意又深了一分。
“且这两天就抓紧时间去南边吧,那边灾情又告急了。”又不能在明面上和齐北桓撕破脸,齐北珹实在是憋屈。所以只能在这派下去的任务上对齐北桓施加压力,给他添点堵。
齐北珹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并带着怒火,不过齐北桓也早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横竖他也不在乎。但他也不愿意向齐北珹低头,所以他只是对齐北珹抱了抱手,点点头而已,做出恭送的样子。
而齐北珹在对齐北桓说完这些话后,也知道自己多齐北桓再无办法,也就安慰自己扳回一局。所以齐北珹在对着齐北桓丢下这句话后,心情倒也好了许多。
宴会上,因为齐北珹的离去,每个人心思各异。虽然后来皇帝又对着沐家安抚了许多,说了那些话,但是沐家却还是意难平,也更加不敢掉以轻心。皇帝到现在都还没有立储,实在是让他们很不放心。
而楚皇后倒算是开心,毕竟皇帝可算是为数不多的帮她教训沐贵妃,而且还说沐贵妃怎可坐的比她一国之后还要高。虽然她知道皇帝也许只是因为随口一说,教训沐贵妃的时候顺便带上了她,但她还是很开心,觉得自己安慰自己,也许皇帝还是在乎她的,为她着想。
平日里沐贵妃仗着家族势大,又与太后家族是姻亲,在后宫横行霸道,根本不把楚皇后放在眼里,俨然她才是这后宫第一人。
而且早些年,沐贵妃也确实年轻貌美,得宠好长一段时间。虽然到现在她也算是得宠,但也是皇帝看在她家族的面子大给她几分薄面,哪里比得上当年那情窦初开之时的爱恋?
所以楚皇后忍气吞声了好过年,毕竟楚皇后的家族式微,当年皇帝就是借沐家的势力打压楚家的。这么多年,皇帝一开始对沐贵妃好是出于心机和重色,但到今日则是因为沐家又成为了令人头疼的外家,所以一直也对沐贵妃的各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今日,皇帝算是第一次这么不给沐贵妃面子,所以难免,沐家心头不快,且也开始打算一番谋划。而楚皇后则是高兴的,也不为别的,就为着沐贵妃被皇帝指责,她也高兴。
再看座下的两位皇子,大皇子齐封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些苦恼。他虽然身为一国皇子,但从小被母亲沐贵妃教育着要当上太子,照顾沐家。所以他对沐家,倒也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感觉。况且刚刚他的母妃又被父皇骂了,所以他坐在位子上也是闷闷不乐的。
而齐璨则看起来气定神游的,与刚刚才坐下并无多少区别。既无楚皇后的高兴,也没有齐封和沐贵妃的一脸不可置信和难过。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得十分高深。
眼见着齐北桓进来了,尚初萤便看着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她身边坐下。待到齐北桓坐稳后,尚初萤便一脸焦急地问:“怎么了?发生何事了,你竟出去这么长时间?”
齐北桓没急着回答尚初萤的问题,而是先问她:“萤儿可知道溪涧草?”
尚初萤一挑眉,然后又问齐北桓:“你这是何意?”
溪涧草这毒,尚初萤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她想问,为何齐北桓会突然问起这个来,还问她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刚刚便是出去把那东西从自己体内逼出去。”齐北桓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倒把尚初萤给惊到了。
她不知道齐北桓竟接触到那东西,溪涧草虽然毒性大,又不容易伤人性命引人怀疑,是易于脱身的好毒。但因为此药效果太过于尴尬,法子也阴损低级,向来是那些民间下三流的人爱用的手段,皇宫里是不应该出现这些东西的。所以尚初萤得知刚刚齐北桓居然是为了这东西出去的,不免吃惊。
而且刚刚坐下齐北桓也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只喝过几杯她倒的酒,她闻着也并无问题,那怎会被下了那种毒呢?
哦,对了,不,不止是她那几杯酒,还有一杯,齐北珹赐下,宫人倒的酒。可是,那壶酒,齐北珹自己也喝了啊?
“是后面那杯酒?”尚初萤问道。
齐北桓讽刺一笑,然后表情便变得有些凌厉,算是默认了。
齐北桓从小到大受到的暗算也不少,先帝和他母妃去后,他吃的苦也不少,被感动母子也陷害多次了,所以面对这些他也不太在意。只是这次他还算是身兼任务,居然就想对他下手,他实在是气愤和心寒。
像是看出尚初萤的疑惑,为何他和齐北珹喝的酒是一壶,齐北珹却没事,齐北桓自己却中了毒。
于是齐北桓开口解释道:“是龙凤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