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书拍了拍齐璨的肩膀,上了马车,彦蓝跟在后面,也上去了跟着服侍。虽然昨晚那一出,彦蓝应该是非常伤心的,楚长书看她眼皮子都是粉红的,昨晚应该是哭了一晚上。但今日,彦蓝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接着来服侍。
她知道,楚长书是不喜欢闲人的,也不喜欢把私人感情掺杂到她应该做的事情上去。所以之前她知道楚长书喜欢着尚初萤,但她依然尽心服侍着尚初萤,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嫉妒或是什么。因为她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向来不是有求必应,人人都有难言之苦。
自己喜欢着楚长书得不到回应,楚长书喜欢尚初萤,同样也得不到回应,这原本就是一个死循环,没有圆满一说。所以她只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尽力服侍着,而不是自己继续任性的想着那些事,耍着脾气。若是那样,只怕楚长书也不想她继续留在身边了。
楚长书看出她已经把情绪收拾好了,在内心叹了叹气,这还是两个可怜之人啊,都是不愿意妥协将就的人。
坐在马车上,也不存在什么尴尬,反正以前两人的话就不多,不怎么说话,所以这下子不说话倒也没什么。而齐璨因为不想被人认出来,也是坐的马车,他其实也是个不爱说话的,所以这马车里甚是冷清,只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马车停在皇城下面的时候,楚长书看到了便极为不耐:“五殿下,我讨厌皇室的人,不想为皇室的人看病,尤其是你祖母和父皇,你应该不是才知道吧?”
楚长书一路回齐都也听说了些,皇帝重病不起,因为还没有立太子,太后掌管了一些政务,各皇子也掌握了一些。但前几日,本是处理大事定夺的太后,也病倒了,一下子整个国家都有些不知所措。而这次齐璨请他来,不就是为了这两个?但是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救。他们私心作祟,害死了景惜暖满门,怎么还能让自己对他们有什么恭敬的想法呢?
齐璨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楚神医既然被我都接到这里了,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楚长书顿时不悦:“五殿下什么意思,那我不诊治,殿下还能按着楚某的手诊治不成?”
齐璨想了想:“未尝不可,不过这可费力多了,我把你身边这个小丫鬟给抓起来严刑拷打,想必你也不忍心吧?或者给你们楚家随便安个什么罪名,反正我向来是不会在乎那些百姓的说法的,如何,要不要试一试?”
楚长书已经变得愤怒了起来,但偏偏他无法做什么,他知道齐璨说的都是真的,齐璨绝对做的出来这些事情,他也不想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灾难,所以他冷着脸,没再说话了。
但齐璨又笑着说:“楚神医也不用这样,待会进去了,你就会明白,我不是单单让你来救人的。”然后齐璨又凑近楚长书的耳朵说,“我知道你恨我父皇和太后,因为景家,是吗?”
楚长书戒备地看着他,齐璨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恨,只是你不能表现出来,而且你今天是去救人的,知道吗?”
这话听起来十分古怪,他都被齐璨带到这里了,为何要多加一句,他是来救人的呢?不然呢,他难不成还是来下毒的?
楚长书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进了这皇宫,就由不得他自己了。他跟着齐璨步行到了皇帝的养心殿,然后对门口的太监说:“我来看看父皇,皇上好些了吗?”
那太监叹口气:“五殿下有心了,只是皇上还是老样子,有时醒来,有时又昏睡着,醒来也是精神头不大好的。”
齐璨顿时表现地非常难过:“父皇,父皇本来是喜欢骑马射箭的,我嫩们兄弟几人都是他教的,这下子父皇变成这个样子躺在床上,只怕我是他,也不想醒来。”
“五皇子莫要伤心难过,皇上真龙护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太监宽慰着齐璨,但实际上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是清楚的。
不过齐璨还是表现得一如既往地孝顺模样:“谢过崔公公了,我这便进去看看父皇。”崔公公走在前面,为齐璨推开了门,齐璨转头看向崔公公,“崔公公去忙你的吧,我想和父皇单独说两句。”
崔公公本身是有些为难的,但是想了想,也还是没反对,便对齐璨说:“那殿下便在这吧,老奴出去继续为皇上通报禀告,劳烦殿下了。”
齐璨点点头,带着楚长书往里面走去。楚长书疑惑地问齐璨:“你为何不让人知道你是来医治皇帝的,若是你找的人治好了皇帝,这对你不是更好吗?”
齐璨摇摇头:“不是我治好的,也就不是我做的其他事。”
楚长书不懂他打的什么哑谜,然后走了过去,给皇帝号了号脉,这一号脉,又看了看皇帝的舌苔和眼睑,楚长书便抬起了头看向齐璨:“这……你父皇中了好几种毒啊。”
齐璨点点头,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我知道,所以才请你来的。”
楚长书也这皇宫里阴私的事情多,但一介帝王,被下了不止三种毒,也算是悲哀。楚长书默默地放下手:“五皇子就不想查明是什么人给你父皇下毒吗?没准你查明了人,又治好了你父皇,他会乐意给你一个太子当一当。”
齐璨笑了笑:“我更喜欢自己亲手挣来的东西,所以也不劳烦楚神医为我出谋划策了。”想了想,齐璨又说,“其实我知道给他下毒的都是谁,而且我还知道他被下了什么毒,我今天找你来,并不是单纯地给他解毒的。”
“他体内的毒,有一份便是太后下的,太后想要控制他,自己把控朝政,为高家谋利,便下毒让他昏迷。不过你也看到了,若是他们两个不相互制衡,这朝中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所以我带你来,是希望你把导致他昏迷不醒,意识不清楚的毒给解了就行,至于其他的……”
齐璨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就随他的吧!”
楚长书这下被齐璨惊呆了,原来人前的孝子形象,也不过如此,他还以为齐璨多么地关心他的父皇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是为何?”楚长书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齐璨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脸,仿佛刚刚那讽刺嫌恶的神情不是从他脸上发出来的。他淡淡地说:“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做我让你做的事情便好。”
楚长书也不再多问,开始解起毒来。其实皇帝这毒并不难解,只是稍微有些费力,高蓉用的毒向来不是多高明,只能是一些看起来比较厉害的毒,实际上作用并没有多好,也不折磨人,哪里像尚初萤做的有些毒,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人极为痛苦。
他把银针插到皇帝的脖子上,便把皇帝的衣服拔了,然后对齐璨说:“你是会武功的,是不是?”
齐璨点点头,然后他说:“你来施展你的内力,把你父皇的毒全部压制到脖子处,然后我给他用银针和药丸引出来。”
齐璨听完便开始运功,他把皇帝放平后,便开始用内力把毒素给逼出来。他原本以为不算太难的事,不过一会儿,他已是大汗淋漓。
楚长书用了好几根针插在皇帝的身上,一下子他的背部像刺猬一样,惨不忍睹,但渐渐地,皇帝的手指便动了动,他的眼皮也动了动。
从他的脖子上那根银针上,流出了一些血,那血看着就有些粘稠,而且有些黑,齐璨猜测,那应该就是毒血和瘀血了。
楚长书并没有耽搁太久,就立刻又换了一根针,因为之前的那根针已经变黑了,应该是不能用了。虽然楚长书并没有施展什么内力,但看他这样子,也不是多轻松。
齐璨便想着找话说,然后他开口:“其实,我也恨他,我找你来,不是为了救他的,我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他这会儿醒过来,高家那些人和沐家那些人还能稍微消停些。当年他对景家做的那些事,我不会忘的,身为一介帝王,连这点容人的量都没有,如何肩负起一个国家,这是国家的不幸,百姓的不幸。”
“我知道魏王妃就是景惜暖,我也知道我父皇体内的子母蛊就是她下的,但我不会揭穿她,相反,我会保护她。”
楚长书本来是有点紧张的,尚初萤的身份和做的事他都是知道的,但这会儿被齐璨知道了,他在考虑要不要给齐璨也下点毒,以防以后他要对尚初萤动手。
但听齐璨这意思,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温柔,难不成?
楚长书不敢再多想,他问齐璨:“这可是你父皇,你为了其他人,虽然没有加害于他,但是始终是知情不报,还不救治他,你就这样吗?”
齐璨嘲讽地说:“我当他是父皇,他却没有做我父皇应有的气度和能力,杀忠臣,畏奸佞,这大齐的江山,迟早会毁在他手上。”
“如果他因为沐家的势力,把皇位传给齐封的话,我可真看不起他。我并不是一定要争这个皇位,只是,你不明白,我想要所有人都过得更好。对这个皇位我没有兴趣,我只是想为那些冤死的战士平反,也想让这乌烟瘴气的朝廷换一换气,然而这一切,若是放在齐封手里,是断断不可能的。”
齐璨说的自负又笃定,即使楚长书不参与到这些党派斗争中,他也明白,齐璨说的是事实,齐璨有这个能力,而齐封,确实不能成为一代明君。稍微对这些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齐封平日的受宠,也只是来自于他的外家。而如果,他的外家倒了……
而正好,他的外家和太后的外家,可是姻亲关系,也是这齐国,最大的两家外戚。
齐璨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说:“沐家和高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语气平缓,听不出来是在发誓承诺,只以为是轻飘飘一句话。也幸亏楚长书站得近,不然还真是听不出来。
皇帝动了动,睁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然后唤了一声:“璨儿?”
齐璨凑上前去:“父皇,是儿臣,父皇睡了这么多日,总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