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尚初萤已经得知之前自己住的地方是齐璨的住处,而且平日不许别的人进去,所以便要求搬了出来。她考虑着一是不想落人口舌,被青玄门那些人在背后议论。二是想着齐璨的院子里守卫是最森严的,毕竟是一门之主的安慰,自然是要放在心上,而且从她来了以后,里里外外更是好几层的围着。若是尚初萤想要跑出去,或是齐北桓他们来带尚初萤出去,因着这些人,都是极为不便的。
所以尚初萤就跟齐璨说要重新给她个屋子住,齐璨一开始便是不同意,尚初萤也想到了。但尚初萤也没闹,而是和她说住在他房里多有不便,而且虽是安全,但也是极危险的地方。齐璨思索了一个下午倒也同意了,就把他院子旁边的一个院落拨给尚初萤住了,所以尚初萤现在是住在了之前那个院落的旁边了。
崔菱跟着尚初萤进屋后,便对着外面的崔珑说,“那你便在外面守着吧,我可做不来这下面人做的事,看着守着的,无趣得很,你爱站外边就站着吧。”
崔珑听得眉头一皱,但也到底没说什么。
尚初萤却是奇怪,为何崔菱要这么对崔珑说话,之前只是觉得她们俩不大对付,现在看来竟是像十分不喜一般,句句话带刺,连她听得都要皱眉。
于是进到屋里,尚初萤便疑惑地问着崔菱,“你似乎是很不喜欢崔珑姑娘?”
崔菱撇了撇嘴,“谁能喜欢她呢,那个性子。”
“这话怎么说?”
“我们青玄门的人都是崔姓,你应该也发现了。这是因为,创立这青玄门的老祖师爷就是姓崔的。我们后人为了对他以示尊敬,也就把自己的姓给改成了崔,这是我们青玄门中这些个早存下来的徒弟和徒弟的后代。”
“后来拜入我们青玄门门下的,倒也不强求改名字改姓,但得以崔姓再给自己取个名字,既是表达了你对青玄门的尊重,也是为了好行事,相当于个代号一般。”
“比如崔祺哥哥其实就是后来进了青玄门又多改的名字,我呢因为父亲就是青玄门长大的徒儿,我也是从小在青玄门长大,所以崔也就算作我的本姓了。”
尚初萤不解,她问的是崔珑的事,为何崔菱和她说这些,她正要开口询问,表达自己的疑惑,崔菱却把手按在她唇上,“嘘!我知道你不懂我为何说这些,你等我慢慢和你说清楚。”
“这崔珑既不是我们青玄门以前的徒弟遗留下来的子女,也不是来拜师学艺的,她是被大长老捡回来的。那年她才七岁,大长老出任务的时候,在一个破庙里看见了她,见她一个人待在破庙可怜,也不知怎的,生出些从未有过的同情可怜之心,兴许是大长老没有子女的缘故吧!”
“于是大长老就问她父母何在,为何一人在此,那时的崔珑便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爱说话,大长老问她什么也不说,于是大长老便把她带来回来,当做自己的弟子教导。”
“崔珑才来那会儿,苦也吃得,是我们那一堆孩子中悟性最好的一个,大长老很是为她自豪,对她也很好,但她这个人,唉,我们都觉得她就算不对大长老感恩戴德但也应该心存感激才对。但她偏偏从大长老把她带回来后,便也没有多对大长老表示出多少感谢,大长老生病她也从不关心。”
“大长老这么些年身体便是一直不好,每次生病都要问问崔珑那小丫头来了没有,但她偏偏一次都没有去过。我们都说她冷情冷性,不理俗事小时候便不爱和她一起玩耍。长大了,她更是这么一副样子,其实我可知道她喜欢崔祺哥哥,女人看情敌是眼神可是很准的。”
“但我不喜欢她可不是因为这个,我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女人,我只是,唉,我只是觉得,她本就是大长老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在青玄门地位不稳。现在有大长老护着她,主上重用她。可她却从来不考虑,若是以后大长老去了没人护她,而她自己再怎么也是个姑娘家,身体哪里遭得住这么长时间的磨炼,以后定是要垮了的,那时候身体垮了,在门中更是无法立足,那时她怎么办?”
尚初萤一下子恍然大悟过来,其实崔菱嘴上说着讨厌崔珑,但其实却是在担心着崔珑,觉得她没有个好人缘,以后在青玄门难以立足。而且崔珑一直冷冰冰的难以接近,怕是让崔菱生出惧怕之心,再也不敢靠近了吧?
崔珑站在门外,她自小耳力就比别人好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所以虽然崔菱和尚初萤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还是被她听见了。她盯着自己的脚下,屏住了呼吸,在崔菱说着那些为她担心的话的时候。
其实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那些所谓无情,不知感恩的评价,所以在崔菱一开始说她不去看大长老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并不放在心上。有时候啊她想,这么久了,她自己都快觉得自己是个无情之人了,所以对这么些评价,她可已经是左耳进右耳出。但真正令她动容的,是崔菱后面的那些话,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突然间觉得呼吸居然困难了起来。
有时候,没有人理解你不要紧,真正重要的是,有没有人在背后为你考虑,为你打算,为你担忧。春风吹过门前的柳树,掉下几片落叶,崔珑伸手接住了。若是有人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肯定要吓一跳,因为难得见到,平日里最是爱冷着脸的崔珑姑娘,居然笑了。
尚初萤点点头,崔菱仿佛还沉浸在对崔珑的恨铁不成钢中,一脸的愤懑。尚初萤只觉好笑,摇了摇头,对崔菱说,“她既然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我听你这么说,想来这崔珑姑娘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她要做的事,定是会义无反顾的去做了的。你不要太担心她,她能这么做,也是想好了退路的。”
“谁,谁担心她了?真是的,我才没担心她呢。”崔菱嘴硬地说。
这下子不仅是尚初萤笑了,就连门外的崔珑都勾了勾嘴角。
“有时候啊,这人呢,不是在表面上看来对你好,就是对你好的了。”尚初萤突然想到了当初的顾恕游,他对自己嘘寒问暖,像是对自己很好的样子,也是这幅嘴脸打动了自己。而那些反对,或是不爱说好话的人,她却以为是对自己不好之人。想来真是自己识人不清,害了自个儿。
“就如这崔珑姑娘,虽是你们去看大长老的时候她都不去,但背地里,却应该不是这样,她定是比任何人都着急和难过。不过自幼性子使然,没人教她那些个撒娇的动作和话语,也没人给她撒娇使性子的权利和依靠,她只能作冷漠和拒人以千里之外来保护自己。若是不信,你倒可以仔细想一想,大长老生病的时候,崔珑姑娘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崔菱还当真思考了一会儿,她说,“好像确实是这样,上次大长老生病,她没去看看,同门有个师兄说了她几句,她就是那副样子,一概不理。但我记得那次出任务时,她却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差点出了差错,坏了她在青玄门从不失手的名声了。”
“我们那时还以为是她被师兄说了几句心里不好受,还过去稍作安慰了一下。现在一想你说的话,却并非这样,她素来是个冷淡的性子,我行我素惯了,怎么会因为那些个师兄弟的几句话就难过呢?定是因为上一次,医者说了大长老可能没多长时间存世的话才让她如此慌乱吧?”崔菱豁然开朗,在心里对崔珑倒是更加疼惜和敬佩了。
崔菱想着崔珑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她也只有自己,就像尚初萤所说,她也想做女儿家娇羞的模样,只是从小就没人给她依靠和撒娇,而自己,虽是从小失去母亲,但父亲确实待她极好的,否则她现在也不会是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了。而崔珑,竟是连伤心和难过,好像都不可以,都是自己一力扛下来的。
“正是如此,唉,崔珑姑娘也是个不容易的人啊……”尚初萤被吊起了情绪,伤感地说着。
崔菱疑惑地问着尚初萤,“初萤姐姐虽是在说崔珑,但我却觉得初萤姐姐话里有话,像是在凭吊什么一般。而那几句看人的话语,更像是初萤姐姐总结自己人生的肺腑之言一般。难道,初萤姐姐过得很不快乐吗,是初萤姐姐你的夫君对你不好吗?”
尚初萤佩服于崔菱敏锐的洞察力,同时也因为崔菱这脑袋的回路哭笑不得。怕她多谢,于是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夫君待我极好的,只是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有些伤感罢了,以前我识人不清,却不是像现在这般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