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是夜宴,但一大早玉柒泷就被韩氏从床上拉了起来,韩家未曾败落之前,她也是进过宫的,因此此时向玉柒泷嘱咐一些内宫规矩什么的倒也是头头是道。
玉柒泷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娘亲,手不着声色往她腕上探了探,脉象好了许多,白英的药自然是有用,更关键的还是玉柒汐这段时间像是病了,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也没出来作妖,韩氏自然也能过得好些。
她这些日子依旧没有见到楚邑,听传闻好像是去接待大渝使团了,也由此,他要娶那大长公主的传闻越传越盛。
玉柒泷轻晃手中珠花,心中总感觉有些晃荡,按说今晚宫宴,依月皎皎的说法,楚邑应该也会去,既然能见面,那自然就能问清楚,可她心中却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不安定。
“泷儿?”韩氏连唤了几声,才将玉柒泷的心思叫了回来。
她看着女儿难得将不安显露在脸上,以为她是怕宫中规矩多,安慰道:“你放心,我今早得到消息,你哥哥也在宫中,不要怕。”
“哥哥?”玉柒泷诧异看向韩氏:“这清荷宴不是内宫为皇室和官宦贵女办的吗?哥他一个外臣,怎么会去?”
韩氏:“我也不清楚,只是今早晓儿派人回来传话,说是他今晚要进宫戍卫。许是今夜大渝使团也会参加,陛下也是有些担心吧。”
大渝尚武,与大周一向不睦,宣武帝怕他们惹什么乱子,派人护卫也说得通。
玉柒泷便没再想这件事,不过听说玉铭晓今晚也会在,心中也慢慢安定了些。
午后,玉柒泯叫人来叫她进宫。
她许久未曾见过玉柒泯,本以为禁足几月她该有些变化,却没想到再见面时对方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还是以往那副端庄自持的模样,笑得大方得体。
只是两人同坐一辆马车,马车上她却没再如同以往那样拉着玉柒泷亲亲热热说话,而只是淡淡地坐在一旁。
有怨气又怎样,难不成她就没怨气?
玉柒泷瞥了玉柒泯一眼,干脆扭过头去揭开车帘往大街上看去,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晃晃悠悠到了皇宫。
进宫过程极其繁琐,来的人又多,等到玉柒泷到了开清荷宴的凌波池时,已是夕阳西下。
穿过一道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极大的人工湖上遍植荷叶,此时只是初夏,还没有荷花,不过嫩绿的叶子一片接着一片,在清风中轻轻摆动,送来阵阵清香,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玉柒泯果然在这些官宦贵女之中极有面子,她一进门,当即便被几人笑着簇拥了去。玉柒泷一个人站在原地,倒也乐得逍遥。
上次韩家春日宴自然比不过这次的宫宴,她也见着了几人眼熟,更多的还是眼生得很,不过不管是哪种,她与这些人都没有交集,月皎皎还没来,她一个人正好自己逛逛。
湖面上有个极大的木质平台,四周围着栏杆檐廊,檐廊下是摆成一溜的小几,上面摆着各类瓜果吃食,正中间放置着一柄金丝楠木的椅子,以及单独的一张小几,上面亦已经摆好了吃食。
她之前听月皎皎说这清荷宴向来是由皇后举办,如今宫中只有一位柔妃总理后宫,那位置,怕就是柔妃的了。
听封号应该是个美人,这太子生母,有美貌亦有权势尊贵,楚邑,应当是更难了。
“玉大小姐,可要更衣?”
玉柒泷扭头,见一个宫女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低埋着头,看不清脸。
玉柒泷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了声:“不用。”便转身离去。
“玉大小姐,还是去一趟吧。”
那宫女跟进一步,压低声音道。
“明说吧,是谁要找我?”玉柒泷转身看着那人,她如今虽然有些名声,可今晚宫内全是贵女,她又是生面孔,她才不信有人会来巴结她。
“是安王殿下。”
玉柒泷心一颤,也压低了声音:“我如今不好走开,你告诉他,老地方见。”
“玉大小姐,殿下有要紧事,事关生死。”
玉柒泷已经踏出的步子一顿,拿手揉了揉鼻子,转过身来:“那走吧。”
那宫女带着玉柒泷一路弯弯绕绕,也不知绕到了哪里,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好在宫内早已挂上了灯笼,否则还真要成个黑瞎子了。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玉柒泷不动声色继续跟在那丫鬟身后,许久,她方才停了下来,转身对玉柒泷行了个礼:“玉大小姐请在此稍候。”
她说完正要走,手腕却突然被扣住,还未反应过来,嘴里就被硬塞进一枚丸子,那人手上一用力,那丸子就顺着喉咙一路滑到了腹中。
她忙捂着喉咙猛咳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玉柒泷双手环胸,审视的目光在这宫女的脸上扫了一圈,勾唇一笑:“长得不错嘛,一直埋着头干嘛?”
那宫女瞪圆了眼,手还捂着喉咙,又是疑惑又是惊慌。
玉柒泷拍了拍她的肩:“别怕,那丸子不是什么坏东西,可是我用了十几种补药做的,吃了保准强身健体,不过嘛……”她看到那宫女脸色变了,笑得更开心:“不过我看你这小身板,估计虚不受补,等过个几个时辰药效完全吸收了,估计是要七窍流血而亡了。”
“你……你敢!”宫女又吓又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她就领个路,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
“放心放心,你既然是安王的人,那我到时候将解药交给安王,他再带给你,不就行了?”
“我……”那宫女这次是真的慌了,刚刚还急着想走,现在却是站在原地犹疑不定。
玉柒泷也不逼她,就在一旁看着,看她眼泪都要急出来的样子,倒觉得有些有趣了。
“玉大小姐又何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一道清亮的男声突然响起。
正主儿终于来了。
玉柒泷缓缓转身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她被带到了一处假山群里,四处皆是可以藏身的地方,看样子那人应该是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
一身月白衣袍,以及一柄象牙骨扇。
“太子殿下想见臣女直说就是,何必找别人说一些不清不楚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似的。”
她这话里话外暗指之前疫村的事了,楚源如何听不出来,却还是保持一贯的风度淡淡一笑,要那宫女先退下。
那宫女被玉柒泷吓破了胆,不敢离开,又怕忤逆太子,进退两难。
玉柒泷道:“放心,我待会儿回去席上你来找我,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天知道楚源要干嘛,她当然要给自己找个护身符。
那宫女这才慌慌张张退了下去。
楚源一甩扇子:“玉大小姐是担心我会对你不轨?”
“对。”
楚源没想到玉柒泷会这样直接了当回答出来,摇扇子的手顿了下。
“太子有什么话请快些说,我是来赴宴的,不好离开太久。”玉柒泷随意摆了摆自己的衣袖。
“玉大小姐倒像是一点都不惊讶来的人会是本殿,是那蠢材透露了什么?”
“不是那个蠢材,是你这个……”玉柒泷昂起下巴,看着楚源,继续道:“安王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叫我,你编的理由未免也太拙劣了。”
楚源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实则握着骨扇的手已经紧到指节发白,心中怒吼:这个贱人!竟敢暗讽他是蠢材!
“那你还敢来?”
“是人是鬼,既然找上了我,我自然不能连见都不见一面,对吧?”
玉柒泷确实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是楚源要骗她过来,只是真正让她决定过来的却是他那句事关生死。如今子蛊已死,能解掉楚邑身上子母蛊的唯一方法或许只能从楚源身上找。
楚源:”“好好好!玉大小姐好胆识!”
玉柒泷:“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玉大小姐在疫村做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果真是医术高明,深藏不露啊。像玉大小姐这样的女子……”楚源边说边笑了笑,走上前来,突然伸手要去摸玉柒泷的脸,却被玉柒泷一把打开。
“太子殿下自重,这次我用手打,下次就不敢保证了。”
楚源甩甩手,笑意却半点没有消失:“看来玉大小姐是真的对本殿那位弟弟上心了,你是忘了他之前害你入狱的事?况且——他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是个聪明人,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玉柒泷紧咬着牙才能忍住将他祖宗十八代一起骂个狗血喷头的冲动,她抬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既然太子殿下没事,那我就走了。”
“玉大小姐,你之前那般耍我,我如今还能这样对你,难道还不能证明本殿的真心?”
楚源见玉柒泷脚步不停,快步上前了几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东西就权当本殿聘礼如何?”
玉柒泷本想一把甩开,在摸到那东西时脚步却突然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