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得过慢,玉柒泷一行人晃晃悠悠到了下午方才到了云都城外,其余人不归她调配,她自然也不能管他们要去哪里,只是载着她和阿若的那辆小马车慢悠悠回了玉府。
大半个月不见,再站在这府门前,玉柒泷竟是半点没有怀念,冷冰冰的大门里头除了一个母亲和兄长,再无其他眷恋。
阿若担心玉柒泷绊倒,小心翼翼扶着她往里走。
她如今也算是个功臣了,这门口竟还是没有人来迎接。不过没关系,她也正好乐得逍遥。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回了府。
不过没人迎接不代表消息传不出去,相反,这样的八卦消息传播地最是快,玉柒泷刚到了自己院子还没坐下喝口水,就听说韩氏来了。
她欢喜得忙要迎接,刚站起来又立马改口吩咐丫头说累了要先睡觉,说完就藏到了床上拿被子捂住头。
自己如今看不见,平白见了娘岂不是叫她担心,还不如不见。
阿若看着蒙在被子里的人,原因自然心知肚明,他笑着摇了摇头,便自己出去与韩氏解释,刚推开门就见韩氏转身正要走。
他有些奇怪,平日里韩氏最心疼玉柒泷,怎么会就听了丫头一句话就回去?
怀着满腔疑惑亲自送韩氏出去,到了院门口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疑惑问道:“夫人不担心阿姐么?怎得不亲眼进去瞧瞧?”
话刚出口他立马就后悔了。玉柒泷眼睛还没好,不想要韩氏担心,若是他这句话招的韩氏一定要去看她怎么办。
玉柒泷之前被抓进大牢之前,拜托阿若照顾韩氏,阿若性子耿直,不会玉柒泷那些小心思,答应了便就当真每日直接守在了韩氏院子外边,谁也不让进。
韩氏觉得这少年虽性子固执,但心地纯良,且认真负责,也是十分喜欢他,笑道:“泷儿身子一向很好,无病无痛,我不必担心。倒是你,难为你还特意跑一趟,辛苦了吧。”
阿若笑着摇摇头:“不辛苦。夫人放心,阿姐一切都好。”
韩氏笑着点点头:“那你们先歇歇,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明早再过来。”她说完,又回首看了看院门,满意离去。
不管怎样,只要是回来了便是最好。
阿若愣了愣,也扭头回了屋内。
他见玉柒泷还藏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不由失笑:“阿姐,如今天气热了,你再这样憋下去怕是真的要憋出病来。”
隆起的大被中缓缓伸出一个脑袋,警惕地转了转,突然被褥一掀,玉柒泷拿袖子擦了把满头的大汗,长吁了一口气:“差点闷死我。”
她走时天气还微凉,此时已差不多入夏,这被子竟还没换,可见她屋内的小丫鬟又在偷懒了。
阿若小心搀着她坐到桌边,给她递了杯茶。两人就这样坐着,等丫鬟们将屋内拾掇了一番,又一起吃了顿晚饭,玉柒泷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阿若看出她的目的,道:“还未入夜,阿姐再等等吧。”
玉柒泷生气,却又无法。
阿若突然道:“阿姐,你可知放出飞叶蝗的是何人,或者说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何人?她也想知道是何人。
玉柒泷摇摇头。
阿若皱了皱眉,思索了会儿,道:“这种养蛊的方法十分诡异,我从未见过,且用尸体养蛊,一看就是邪魔外道。”
“这天下会蛊术的也不止南疆吧,你怎得就说那是邪魔外道。”这话玉柒泷本就是随口说的,说出口她才突然发现,她好像已经不知不觉被篱夫人影响了。果真是师徒么。
阿若愣了愣,想了想玉柒泷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道:“话虽有理,但此法过于狠毒,那人恐也不是善类。”
玉柒泷听阿若似乎话里有话,问道:“你想怎样?”
阿若挺了挺腰背,一本正经道:“那人虽不是我南疆人,但用蛊术害人就是不对,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玉柒泷笑笑,完全没把他这话当回事,戏谑道:“那你准备怎么查?从哪里开始查?用什么方法查?”
“我……”
阿若的一腔热血一瞬间就被玉柒泷的三个问题扑灭,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具体答案。
玉柒泷又笑了笑,这阿若果然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心想要除魔卫道,心思是正,只是一无经验,二无人马,只凭着一腔热血做事,且不说长久与否,这第一步便迈不出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静静坐着,一个假寐,一个思考救世良方。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听到阿若说了一句:“时辰到了。”
玉柒泷又兴奋起来,一脸期待地坐直了身子。
阿若怕烛火太亮伤了她的眼睛,便吹熄了烛火,又将窗户打开,将玉柒泷扶至窗边坐下,今夜恰巧月色正好。
阿若将手掌覆在她双眼上,掌心被不安分的睫毛刷得发痒,也将他的心刷得发痒。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很快,阿若就移开了手。
玉柒泷这次也不敢造次了,极缓极缓地睁开了眼。
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她适应了久违的光线许久,方才能睁开眼睛视物,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阿若那张傻笑的脸。
像是许久未见,一晃眼她竟觉得他有些变了,婴儿肥已经没有了,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得棱角分明,银色的月光映照着他的半张脸,像是笼罩着一层柔光,或许是在外面跑了这么久,显得成熟了不少,只是眸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澄澈,像是夜空中的星星,闪闪发亮。
阿若好像……也很帅?
阿若似乎有些不适应玉柒泷的注视,突然移开了视线,道:“阿姐看什么?”
玉柒泷见他这副样子,失笑,果然阿若还是阿若,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少年,突然心里又起了要逗弄他的念头,她故意往阿若脸边靠,见他的脸越来越红,已经避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突然幽幽道:“你既知中原的话,那你可知一个词:面若皎月。”
阿若一听,突然扭头,两片唇堪堪略过,只隔了半寸的距离,对方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皆是愣了。
目光在空中相接,分明月色温柔,却总感觉有些炽热。
片刻后,同时往后挪去。
也同时掉下了凳子。
玉柒泷揉着摔得生疼的屁股,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整了整皱了的衣衫,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我困了,先睡了。”
说完就麻溜爬上了床,盖上了被子。
看背影有些——仓惶?
阿若也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见玉柒泷已经又蒙上了头,他又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咧开嘴笑了,在为她掩上房门后,他轻声道:“你才是,面若皎月。”
玉柒泷听到阿若走后,才敢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暗骂自己怎么那么怂,不过就是离一个小屁孩儿近些,就如此丢了面子。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突然在床上翻腾起来,怎么感觉怎么想都不对!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被自家娘亲叫了起来,顶着一张憔悴至极的脸,勉强吃完了早餐。她这副样子还真挺像操劳大半个月的模样。而事实只是因为她昨夜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方才睡着。
天知道她在疫区,最后一周过得是怎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韩氏心疼女儿,拉着她聊了许多,玉柒泷也将心思转到了自家娘亲身上,毕竟这么久不见了,要不是阿若那件事打岔,她怕是早已经扑到了她怀里撒娇。
两人聊了会儿,玉柒泷突然想到了玉柒洐,她伏在韩氏怀中,状似无意道:“三妹妹近来可曾常找娘聊天?”
“以前倒是常来,只是近来何姨娘病了,她为表孝心,一直守着她,还亲自去城外庙宇为她祈求安康,自然也就不能常过来。”
何姨娘病了?
倒是病得及时。
玉柒泷继续道:“那三妹妹以往爱与娘聊什么啊。女儿总见娘与三妹妹聊得亲热,总觉得有些吃醋。”
韩氏笑笑,揉了揉她的头:“你呀,还吃你妹妹的醋。三小姐看着虽冷,性子却温和,她陪在我身边,也不拘聊什么,大多都是我说什么她便顺着聊什么,不管聊什么她都能聊下去,可见你三妹妹博闻强识,人情练达。你可得和她好好学学。”
“娘放心,我定然好好学。”玉柒泷嘴上答应得乖巧,眼神却没有温度。这玉柒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当然要好好学学。
她打算向韩氏打听下关于蛊王的信息,问问她穿越来前的那段时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虽说是蛊王是在她穿越前就种下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她也是穿越后跟着楚邑误闯进南疆养蛊地方才第一次接触到蛊这种东西,但篱夫人告诫她,若要怀疑便要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考虑进去,她虽觉得她这师父奇怪,却也并非全然不将她的教诲听进耳中。
可话还没问出口,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