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邑!”
一声叫喊打破了屋内的僵持,一抹浅绿身影快步进了帐内。
清歌回来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帐内古怪的气氛,她一身风尘仆仆,快步边走边道:“这里情况怎么样了?”
楚邑扭头看她,摇了摇头:“不太好。”
清歌连眉头都没来得及皱一下,就到了楚邑身边,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怒道:“我见你身子无大碍,为何又要服药,我不是告诉过你那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吗!”
楚邑撤回手,不置可否。
玉柒泷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在这之前她还留有一丝幻想,楚邑那晚发病不似作假,或许是清歌偶有失手也不一定,可如今看来,竟是连她最后这一丝希冀都抹去了。她之前见过楚邑服药后的情形,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药,可那副模样却是确确实实痛苦不堪。
原来是服了药了啊……为了让她不生疑,竟伤害自身也要给她扣上这个罪名……
玉柒泷劈手端起楚邑跟前的茶杯送到了他跟前,指节捏地发白,微微颤抖:“喝,还是不喝!”
楚邑见眼前的人怒意更甚,可眼角似乎有泪花闪烁,眼神从捉摸不透变成了赤裸裸的伤痛以及一丝绝望。
清歌虽不明所以,但见眼前样也猜到了有些蹊跷,正要接过那杯茶水,却被楚邑抢先一步,一口饮尽。
“楚邑!”
清歌忙要去替楚邑把脉。
“不用把了,无解之毒。”
玉柒泷心情似乎变好了,歪着头笑着看向楚邑:“你算计我在先,拿你命来抵,不介意吧?”
清歌惊得手上一滑,把脉的手竟偏了。
楚邑的脸色却慢慢归于淡然了,甚至还有些轻松,他朝着玉柒泷点点头:“不介意。”
清歌把脉的手再次偏了。
玉柒泷突然嘴一瘪,赌气般嘟囔道:“一点都不好玩,你怎么猜出来的,我觉得我演得蛮好的啊。”
“本来真以为是有毒的,不过要真是有毒,我喝了你的目的就达到了,你应该会直接离开,而不是再补这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玉柒泷受教一般晃着头:“楚邑,你还真懂我,怪不得能把我送进大狱。不过你既然知道有毒,你还敢喝,就不怕死吗?”
“怕。”
楚邑现在才真正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之前……似乎从未想过里面会是要命的毒。
清歌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正要开口,白英却突然进来了,这张淡然的脸上难得能同时出现欣喜和担忧这两种情绪,连话音都有些喘,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门主,你没事吧。”
清歌点点头,表示自己很好,还没等白英再说话,就先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塞到了白英手上:“这边的事你不用管了,先回紫苏堂,把这名单上的人都给我控制起来。”
白英领命而去。
有了这个插曲,清歌才反应过来还有正事要办,拉着楚邑往外走。
至此,玉柒泷一直强压着的心火终于压不住了,喉头突然一阵腥甜,她忙用手捂住嘴,好歹没有发出声音,手中赫然是一摊鲜血。
忍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了啊。也不知道憋了这么久,这命数会不会多扣一点,要是再多扣个十天,她不是亏大了。
玉柒泷拿出帕子揩了揩手,又擦了擦嘴角,再抬头时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朝着楚邑和清歌跟了过去。
清歌没想到玉柒泷竟也跟了上来,她皱眉回头:“你来干嘛?”
玉柒泷昂首道:“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医官,专门负责疫情,你说我来干嘛。”
“你……”清歌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楚邑,对方无奈地点了点头。
玉柒泷轻哼一声,硬是挤到了两人中间:“走吧,去看看。”
清歌站在原地,语气不善:“看什么看,纵使你医术再高明,这疫情你也解不了。”
“不知是谁研究了那么久还没个解决办法,怎么?难不成长歌门的人都只是嘴上功夫厉害?”
清歌气急,正要开口,却被楚邑拉住:“你的意思是……这疫情有古怪?”
清歌恨恨地看了玉柒泷一眼,平复了下心绪,道:“我这次回谷,是因为谷内有人传信来说谷内出了大事,可我回去却发现谷内一切如旧,并无所谓的大事。”
楚邑:“是有人故意引你离开?”
玉柒泷:“说重点,谁想听你这些内部矛盾。”
清歌靠着涵养硬生生压下了想要揍这个女人一顿的冲动,话里却还是带了怒意,继续道:“我用了些方法,查出了给我寄假消息的人,”她看了看楚邑,压低了声音:“是太子的人。”
玉柒泷又插话说:“哦 ̄太子的人故意引你离开,这边又突然爆发了瘟疫,再加上楚邑身上的子母蛊是太子下的,所以你怀疑,不,你确定这场瘟疫是太子捣的鬼。还有,这场瘟疫根本就不是病,是--蛊?对吧。”
“谁告诉你楚邑身上的蛊是太子下的?!”清歌皱眉看向楚邑,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当然没人告诉,都说了是猜的了,既然是猜自然是要大胆假设,不过清歌的这个反应倒是把玉柒泷的猜测完全坐实了。不过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清歌所说的“蛊”上面,兴奋地两眼都在冒精光,连连摆手道:“这个不重要,你快继续。”
清歌几乎是气鼓鼓地继续道:“太子他以为他做的万无一失,可偏偏楚邑遇上了能识破他伎俩的南疆人,我们也就知道了他身后必定有个会蛊的高人。因此我绕道去了一趟南疆,像圣女寻求解蛊方法,圣女判断,这应该是飞叶蝗。”
玉柒泷听得入迷:“飞叶蝗啊……这是什么?”
清歌狠狠瞪了她一眼,玉柒泷忙摆手服软:“你继续你继续,我不说话了。”
清歌这才继续道:“我也不清楚蛊这种东西,不过据圣女说,此蛊传播速度极快,来势汹汹,故以蝗字命名。其卵随风而动,附于人皮肤上便能迅速钻进去,食其血肉以供自身生长,会先在皮肉上钻出一个个小洞,待皮肉无完整之处后,再在内脏中钻出血洞,而人至此才会死亡,极其痛苦。不过飞叶蝗几日便可覆盖方圆五里,咱们这里的传播速度虽快,却还比不上它的真正速度,因此圣女猜测可能是施蛊之人学艺不精,未留蛊母,使其无法源源不断产生。”
“原来如此……那怎么解?”
清歌瞥了一眼玉柒泷这个问题宝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玉柒泷慌了,忙追上去赔礼道歉,她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听得太入迷了,没注意就问出来了。
可清歌根本不理她,自顾自往村里走去。
玉柒泷正要跟进去,手腕一痛,随即就被一股大力甩到了后边,楚邑道:“就到这里了,你不许进去。”
玉柒泷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在楚邑跟前又是撒娇又是保证,还带上了恐吓,对方却还是不为所动,她眼珠一转,趁着楚邑不注意,直接撒丫子快步跑了进去。
这疫区已经是惊弓之鸟,楚邑自然不可能动作太大,摇了摇头,快步跟了进去。
玉柒泷跟着清歌进了村子最里面的一间帐篷,里面躺着就是那个最初的病患,她见楚邑黑着一张脸掀帘进来,忙摆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见楚邑没有要把她丢出去的打算,她笑着点了点头,认真观察起了那个男人。
这密密麻麻的洞,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估计得直接吓死,玉柒泷啧舌,伸出两指想探探他的颈脉,手还没凑到脖子上,就被人一下捏住,拉到了一旁,楚邑脸已经黑到了极致,他沉声道:“这个是要传染的,你想死啊!”
“清歌说蛊虫的卵才能钻进人体,你看他都这样了,再多的卵都‘破茧成蝶’了。”
玉柒泷见楚邑脸色越来越难看,怕他真把她丢出去,不敢再贫嘴,瞬间换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眨巴着大眼睛求饶:“我再也不敢了。”
楚邑对这样的玉柒泷简直毫无办法,硬的做不出来,软的更是软不过她,这丫头就像是条泥鳅,无论楚邑怎样,她都总能从他手中溜走。正打算还是再教训两句,清歌端了一只瓷碗走了进来,玉柒泷眼尖,手腕一翻,就从楚邑手中溜了出来,朝清歌那边而去。
清歌一手托着那男人的头,另一只就往里灌药。
玉柒泷跟在旁边看了看,黑乎乎的一碗汤药,不过却没有药味,她诧异问道:“这是什么药?”
“不清楚,圣女给的。”
眼见着那碗汤药就要被尽数灌入男子腹中,玉柒泷突然伸出食指往最后仅剩的一点药蘸了下,又伸到了嘴巴拿舌头舔了舔,不住咋舌。
清歌和楚邑都惊得愣住了,这东西邪乎,玉柒泷竟敢直接尝?!
玉柒泷似乎意犹未尽,眼巴巴望着碗里最后剩的一点药,还想去蘸一点,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一把扣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往外扯去,这次的力道大得惊人,她根本挣不开,只能对着清歌大吼道:“是草木灰!不过还有点别的东西,你给我留一点,我再研究研究啊!”
清歌愣愣地看着玉柒泷被拖出去,突然摇了摇头,回头继续喂药,原本只是觉得她奇怪,还讨厌,现在看来,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