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邑怕玉柒泷又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天,正要赶上去拦她,可步子还没踏出去就硬生生止住了,他有些迷茫地又坐了下来,看着早已不见她身影的门口,竟难得有些心乱如麻,从一开始想方设法想将她拉下水,到后来又竭力将她推开,再到如今的迷茫,楚邑这才发觉,面对玉柒泷,他竟一直都是毫无办法。
她说赌气……是真是假呢?
楚邑正想着,就见门口探进了一个头,鬼鬼祟祟朝里张望。
楚邑面色一沉:“进来。”
言天这才走进来,眼角还不住往四周打量。
“你做什么?”楚邑有些不悦。
言天这才回过神来,跪下请罪道:“属下是想看看玉姑娘是否还在。”
“她在不在与你何干?”
“玉姑娘吩咐,她若是在,属下就不能进来。”
“你……”楚邑被言天的话惊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言天自小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什么时候倒听玉柒泷的话了,他道:“你们不是一向不和吗。”
言天道:“玉姑娘治好了属下的伤,有恩不得不报。”
楚邑不解,又细细问了下,这才知道了那日在韩府时两人便见过面了,也是那时候玉柒泷看出了言天不对劲,后来帮他诊治了一番。
楚邑想到清歌的重罚才导致言天重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清歌性子不好,你……”
“属下自然不会怪清歌先生,没有保护好主子,都是属下的错。”
楚邑想到害他的凶手,面色一沉,道:“你去跟紧阿柒,莫要让她做傻事,还有看着她,不要让她暴露在那伙人跟前。”
言天答应下来,慌忙赶了出去。
玉柒泷还没走出安王府两步,就听身后有人叫她,一回头就瞧见言天飞快朝她奔来,从言天处知晓楚邑的命令后,她心情更好,难得对一向看不惯的言天也有了些好脸色,带着他一起走。
她本想先去城南看看,毕竟此次疫情听起来确实不轻,可言天坚决反对,说是楚邑的话不能让她涉险,她一听这话本就先少了三分去意,又听言天说清歌还在长歌门没回来,更是连剩下七分也丢了个干干净净,当即调转方向带着言天往皇城方向走去。
还顺带在路边的药材铺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药粉,用的当然还是言天的钱。
她美其名曰是要去预防瘟疫的,为的是大家的安全,言天不解,只得乖乖掏了钱,两手提满了牛皮纸包着的各色药材粉末,跟在玉柒泷身后。
两人一路晃晃悠悠进了六部的地界,可即使玉柒泷顶着医官的名号六部也丝毫不卖她的面子,该拦的还是拦,幸亏身边跟着言天,玉柒泷协助安王治理瘟疫的消息早已传遍,有了言天这个安王贴身侍卫的护卫,玉柒泷的话也变得更可信了几分。
她眼见和自己的身份比起来,很明显楚邑的身份要更有用些,便立马调转了话头,说是受安王殿下吩咐,带来药粉防治瘟疫,又发挥她胡说八道的能力,一通乱吹,又是吓唬又是同情,把那些官员吓得一愣一愣的,好歹是陛下亲封的医官,又是安王的嘱托,也便都让开了路。
玉柒泷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吩咐言天在各间屋子里都撒上了她买的药粉。
“这药粉毒性极大,撒上后诸位最好不要再靠近这些屋子,一直到明早毒性散去后方才无害。”
六部事忙,跟着她的都只是一些小吏,又兼她故意装的高深莫测,引得他们连连点头,按照吩咐在撒了药粉后就将不需要用的屋子直接先锁了。
两人从最后的刑部出来时已然是夕阳西下,好久没走这么久的路了,玉柒泷觉得自己腰酸腿疼,丢下言天就自己一个人先往玉府走。
言天留在原地,手上还提着个还没撒完的药粉包,他朝玉柒泷的背影不知所措地招了招手:“那……这些……”
玉柒泷头也没回,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朝后挥了挥:“你自己处理就行了,别问我,我要睡觉。”
言天愣了好久,最终只能提着这包纸包往安王府而去。
玉柒泷回了院子便倒头就睡,阿若兴冲冲地捧着写好的字要给她瞧,她也不看,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阿若以为她病了,忙要抓过她的手,可刚一碰到她手背上的皮肤,玉柒泷就像只炸毛的兔子一样一下蹦了起来,手一下就缩了回去。
阿若的手还僵在远处,他显然对于玉柒泷的举动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愣,道:“我……阿姐你……没事了?”
玉柒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过激了,她尴尬笑笑,旋即又摆出一副要累死了表情,揉了揉阿若的头:“阿若乖,我今天都要累死了,只想睡觉,你乖乖回去,明早再过来。”
还没等阿若开口,玉柒泷就迅速撩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阿若愣了会儿,才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玉柒泷:“阿姐你好好休息,我明早再来。”
直到确定了外边没了声响,裹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的玉柒泷这才舒了口气,幸好没让阿若检查,不然她体内的金石蛊的说不定就藏不住了。
又想了会儿,玉柒泷渐渐进入梦乡。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降临,银白的月光给云都带来一丝朦胧的美,清凉的夜风卷携着野栀子的味道,穿过大街小巷,落入了少女的鼻尖。
可惜并非每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赏月都是为了浪漫。
墙角处的阴影里正蹲着一个一个瘦小的身影,深色素衣,正抬眼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面带焦虑,人算不如天算,玉柒泷好不容易计划好今晚夜探兵部,只是这月光儿……未免过于亮了些吧……
她一会儿抬头看月光,一会儿转向另一边看着不甚高的墙头,虽说从言天那里大致知道六部晚上都只有一小拨人轮番巡逻,可这样大亮,就这样进去她心里也实在有些打鼓。
好在老天爷不算完全与她作对,在她蹲到脚都要发麻时,乌云终于遮过来了,就趁着这一盏茶的功夫,玉柒泷迅速起身从墙头翻了过去,她从小就性子皮,翻墙对她来说不过小问题。
安全落地后,她还是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果然言天没有骗她,周围一片寂静,估计巡逻的还没到点。
玉柒泷忙抓紧时机凭着白日里的记忆往存放军报的屋子飞速走去。
这里虽说是存放军报,可大多都是很久以前的旧东西或者是不重要的一些文书,没什么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早已经挪进了文书阁,是以四周也并没有专人守卫。
玉柒泷警惕地放轻脚步,一面观察四周情况,一面挪到了侧面窗前,黑暗中在窗棂上摸索了会儿,轻轻一使劲,感受到手下的松动,玉柒泷彻底放下心来。
她白日嘱咐人早锁门,却特地在这里悄悄留了一扇窗,本也只抱了五分把握,幸而没有被发现。
这间屋子很大,摆满了木制架子,架子上则摆着塞进了锦袋里的各色卷宗。
月光虽又透了些进来,可这屋子里还是昏暗得很,她几乎要将脸都贴到了那一排排书卷上,才勉强看得清。
这里的书卷又多,这些毛笔字还写得小巧得很,玉柒泷觉得眼睛又酸又涩,又不敢点蜡烛,只能咬着牙继续看下去。
细长的手指在一溜锦带上划过,却突然停住了,又慢悠悠得滑了回来。
指尖下是飘逸的韩青荇三个字。
她心中一动,拿着它就到了窗边拆开来,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话文绉绉的,光线又不好,短短一页纸,玉柒泷却足足看了有半刻钟才大致懂了上面写的,好像说是玉铭晓立了功,向朝廷要求升官到别处去,落款是韩青荇,后面还附了一行小字,说是玉铭晓受了伤,就先还待在西南大营,伤好后再行迁官。
这不是韩青荇的字迹,应该是兵部的人抄录后存档的,后面的小字应该是最终批文。
玉柒泷想到了玉铭晓之前受伤一事,她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只知他无大碍便没再管,如今想来才发现她竟还不知道玉铭晓为何受伤。
立功……升官……
韩青荇会这么好?主动帮玉铭晓说好话?
玉柒泷脑子里正在琢磨这件事,突然觉得脖间一凉,一股凉风猛地灌进了后脖间,这密闭的房间哪儿来的风?!
她心里一惊,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正巧看到一双手刚好从窗户外凑到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