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跑到玉柒泷跟前,像是怕她跑了一般,拉住她的袖子后,才弯着腰不断喘着粗气,他这一身衣衫狼狈得很,许是跑得急了,凌乱不堪,衣衫上还沾着星星点点斑驳的血迹。
玉柒泷脑子一懵,一把拉起一篇,焦急道:“怎么了?阿若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一篇气都还没喘匀,就拉着她歪歪扭扭往前走去,一面道:“他……他出事……你……你快跟我走……”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玉柒泷更是心脏都漏跳了半拍,扭头朝楚邑道:“我如今有急事,之后自会去找你,你答应了我的,可不许耍赖!”
说完还没等楚邑回复,就拉着累极了的一篇狂奔而去。
楚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转身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玉柒泷跟着一篇七弯八拐,走了许久都没走到地方,急得她不住催促,一额头的冷汗。
一篇也同样急得不行,又说不出个囫囵话来,一面与玉柒泷斗嘴,一面带着不住往前走去。
两人一路从王府前清净的大街,走到人声鼎沸的朱雀大街,又继续走,越走越安静,几乎穿过了大半个云都城,才到了云都东南角一处破庙前。
云都是大周的都城,竟没想到还有这样破败的地方。
玉柒泷还没打量清楚四周的环境,就被一篇一把拉进了庙门。
院中已经破败,长满了杂草,正前方的大殿正中铺着干草和黄幡,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躺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阿若!”
那抹深蓝她如何会认错,玉柒泷大叫一声就冲了上去,跪坐在他身旁。
阿若一身衣衫已经快要被撕成了条状,有些已经被鲜血凝成了一团,有些地方血迹还未干,将身下的黄幡染成丝丝殷红。
玉柒泷觉得呼吸都要被堵住一样,她颤抖着手扒开他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苍白、沾满血污的脸。
“阿若……”
这一声呼唤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似的,低沉喑哑,似乎是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吓醒熟睡的少年。
一篇这才走上前来,使劲拍了她肩膀一下:“你还愣着干嘛,我叫你来是要你给他治伤的,不是要你来哭丧的!”
玉柒泷恍然梦醒一般清醒过来,眼神有了些许光彩,她慌忙要去撕他的衣服,可刚一碰到就有血流了出来,沾了她一手。
玉柒泷不敢再硬碰,颤声问一篇道:“有刀吗?他伤口应该很多,我……我不敢直接用手扯。”
一篇从身后拔出一把小匕首,刃口还锈着,显然不常用。
玉柒泷接过,费劲千辛万苦才开始小心翼翼割开他的衣服。
一篇坐在一旁的枯草堆上,看着玉柒泷一张脸绷得死紧,双眼一眨也不敢眨,下刀的手都在颤抖,长叹一口气,语气软了许多,安慰道:“你冷静些,他这伤我看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手再抖下去,他本来没死的也可能被你给扎死了。”
玉柒泷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看了看阿若的伤势,衣服下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不过要害处应该是没有损伤的,她长舒一口气,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阿若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那个一脸呆萌追着她叫阿姐的少年,他善良纯净,温暖得就像是四月里的阳光,如此却成了这般狼狈、苍白的模样,一时之间竟叫她慌了神。
“哎呀,到底是小姑娘啊,就是沉不住气。”一篇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摇着他那把小白扇,在一旁幽幽调侃。
玉柒泷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开始给阿若清理伤口,心里直嘀咕:想来还有这老不要脸的故意装模作样吓唬人,才将她误导成这样。
很快衣服就被割了下来,精瘦的胸膛一片苍白,皮肤薄到像是能透出光来,浑身布满了长长短短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像是在一块雪白的布单上织出了繁密复杂的网,鲜红诡丽。
玉柒泷倒抽了口凉气,要来一篇腰间的酒替他消毒,又摸出随身荷包内的药给他敷上,一篇说得不错,伤口虽多,却大多都在皮肉,而且明显可以看出之前有过包扎的痕迹,只是没有注意,伤口有些感染。
阿若还在发着低烧,玉柒泷将剩下的酒都倒在自己的手帕上,浑身上下给他擦拭了一遍,又将帕子叠好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本来想拿衣服给他盖上,玉柒泷这才想起他的衣服早已被自己割得支离破碎,瞥了一眼一旁一篇身上还沾着些许污渍的外衫,她翻了个白眼,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喂!你干嘛……”
一篇本来还在看玉柒泷给阿若治伤,突然见她脱起了衣服,吓得慌忙别过脸去。
玉柒泷将自己的外袍盖在阿若身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坐到了一篇身边,拍了拍他:“好了,这不是还穿着吗?”
一篇长舒一口气回过头来,一见到玉柒泷头又立马扭了过去,力道之大,脖子都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脸都红到了耳根:“你……你快些去把衣服穿上!作为女子,怎得如此不知廉耻……”
玉柒泷无奈,强行想把他的头扭过来,他却死活不同意,争执之间玉柒泷敌不过一篇的力气,只得作罢。
看看自己身上,不就是脱了一件外袍么,衣服都还好好穿着的,分明什么都没露……
坐着歇了会儿,见阿若睡得似乎好了些,玉柒泷这才放下心来,道:“阿若怎么会这样?”
一篇还扭头看着屋外的朵朵白云,哼哼道:“都怪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连累他也被盯上打了一顿。”
“被谁?”
“我怎么知道,一群黑衣人,突然就冒出来了。”
“那你怎么还好好的。”
“我行走江湖多年,难道还会输在几个后生手上?要不是我,这小子早没命了。”
一篇一脸得意得很。
玉柒泷不再吭声,手里摆弄着之前一篇给她的那个酒葫芦,晃了晃,里面似乎还剩了些,便递到一篇跟前:“多谢了,还剩了些。”
一篇得意洋洋,背着眼接过酒葫芦一饮而尽,酒一下肚,话就多了起来,咂嘴继续道:“丫头,我看你真该找我给你批批命数了,这煞气必得改改,自己受苦就行了,还连累身边人,那日那几个人啊,啧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可他们也不看他们遇见的是谁,想我一篇仙师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几个小毛贼……”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心头发热,气血上涌?”玉柒泷突然打断他的话道。
一篇愣住,呆呆道:“嗯。”
“那就是了。”玉柒泷一直盯着阿若,目不转睛,玩弄着手中一根枯草。
一篇又愣了半秒,突然大吼一声:“你给我下毒了?!”
玉柒泷没说话。
“为什么?!”一篇气得回头大叫,可一看到玉柒泷这样子,又慌忙扭了回去,脖子咔嚓一声,疼得他龇牙咧嘴:“你这个没良心得小丫头,我帮你救回阿若,还打算好心帮你改改命理,你竟然对我下毒……”
玉柒泷还在玩手中的枯草,等他说够了,方才道:“因为我觉得,害阿若的--就是你。”
“我……”
一篇的语气突然变得正经了许多:“何以见得。”
这转变来得太突然,玉柒泷悄悄摸出了腰间的银针,语气不改继续道:“一、你说是有人故意打的,可什么样的人用刀还能只割出这样的伤口,若是为了折磨,那必是武艺极高之人方能如此控制好力道,可真要是武艺极高之人,凭你又怎么可能跑的掉。”
一篇点了点头:“有道理,继续。”
“第二,阿若的伤势虽不致死,但他失血过多,且伤口反复,难以止血,再加上伤口感染,已经开始发起了低烧,时间拖得一久,必死无疑,可你没有第一时间将他带去医馆,反而跑遍了大半个云都城来找我。你根本不清楚我在哪里,可你还是在赌,为什么?”
“你觉得呢?”
“我见你对他的担心不像是假的,也是不愿他出事。所以我猜你有不能带阿若去医馆的理由,那理由是什么?”
一篇愣了半晌,突然笑了:“丫头,你果然很聪明。可你就凭这个就断定是我害的阿若?”
“不能断定,但必定与你有关,还有那个理由--如果有的话我很好奇。”
“好,那我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