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柒泷细细回想了一遍,她与楚邑也就只分开了那么一点点时间,莫非那段时间真出了什么事?
“那你是何时中毒的,中了什么毒,怎么中的?”
楚邑语气突然转冷:“这些事你不必牵涉其中,快些回去。”
“你不说我便不走。”
玉柒泷也是和他杠上了,她觉得自己当真是疯魔了,做出的事连自己也无法理解,根本就是毫没来由的生气。
楚邑看着她,叹了口气:“那夜我出了庙门后就一直在旁边等着,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将我打晕,我随后失去了意识,想来便是在那时中的毒,至于中的什么我却是不清楚。”
这理由编得着实好,玉柒泷差点就信了,可她脸色却越来越黑,楚邑又在骗她,他那晚分明是中了幻蛊,这蛊玉柒泷再清楚不过了,哪里来的黑衣人?!
看着眼前一脸灰白的男人,即使身体已经如此千疮百孔,却还是掩饰不住锋芒,譬如脸部优美的轮廓,又譬如眼底看不透的光。
她一直觉得楚邑此人与自己很像,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可她现在发觉,他们其实一点都不像,至少她还有一颗火热的心,可这人,却是什么都没有……
玉柒泷笑了,笑容却是僵硬苦涩:“你是觉得我能力不足不足以帮你,还是觉得咱们两次同生共死还不值得你信任我。”
楚邑扭头看向她:“阿柒……”
“你不愿意说不说便是,何必拐那么大一个弯子,编出一个谎来骗我,病中之人最忌多思,倒是难为你了。”
玉柒泷讽刺一笑,转身就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却还是补上了最后一句:“那药你还是不要吃了,我学医多年,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我用得多了,你应当听我的劝。”
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听。
这一句话还未出口就被她硬生生堵回了肚子里,即使心里明白楚邑根本不信任她,真要正大光明说时却还是说不出口。
她一步一步往屋外走去,果然还是如同那晚那样,没有任何挽留。
玉柒泷觉得自己的心一路沉到了最深的湖底,她曾天真地来回分析,觉得楚邑也是喜欢自己的,可如今才发现,他不仅不喜欢自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对他有,这人太狠了,狠到眼中只有那一个目标,即使被沿路荆棘伤得鲜血横流,即使自断臂膀,他也要走下去。这样的人是不会再有多余的目光去观赏沿路风景的,更别提身边的人。
况且她玉柒泷……不过是个小小的相府庶女。
玉柒泷踏出屋门正巧看到月皎皎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似乎一直在和言天交代什么,看起来甚是严肃。
玉柒泷跌跌撞撞地迎上去,想要拉着她离开。
可还没抓住她的手,玉柒泷就觉得脚步一软,幸亏月皎皎机敏上前一步,将她一下抱住。
喉头突然传来一阵腥甜的气息,她忍不住剧烈一咳,一口殷红的鲜血瞬间沾湿了青砖的地面。
月皎皎吓了一跳,慌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拭嘴角:“玉姐姐你没事吧。”
玉柒泷拿着帕子胡乱擦了擦嘴角,随口道了声没事,就拉着月皎皎往门口走去。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吐血,只是若在这里多待一刻,她觉得自己都会先窒息而亡。
两人上了马车,往月府而去。
月皎皎想问什么,可见玉柒泷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便换了个话题,自顾自道:“安王殿下那般好的一个人,竟会被人害至此,还有韩青荇那个人,我听闻当初在军营时两人就有不睦,现在竟然直接公报私仇,依我看,凶手说不定就是她安排的……”
玉柒泷根本听不进去月皎皎的话,心乱如麻,几次想要替自己诊脉,可奈何心绪不宁,根本静不下心来,试了几次之后也就放弃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不必急于这一时。
好歹她还记得要月皎皎做的事,在下车前提了出来:“我也没什么要月小姐做的,只是我娘在府中寂寞,希望月小姐能常去看看她。”
月皎皎何等聪慧,玉府的事早已传遍了云都,她一听玉柒泷的话便知她是想借自己让韩氏在府中好过一些,当即笑着答应:“玉姐姐放心,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自然也是要帮你的,玉姐姐别叫我月小姐了,叫我妹妹吧。”
玉柒泷扯着苍白的唇角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到了月府前前后后不过才过去两个时辰,玉柒泷强自按下心中不快,谎称自己玉佩丢在了此处,就这样带着月皎皎回去,偷梁换柱之后,玉柒泷也从床底下找到了自己的玉佩,月皎皎有心要与她结交,便解下自己腰间的蝴蝶佩与她换了。
玉柒泷此刻一句话也不愿多说,随口应下了她的要求,带着玉柒泯两人一起回玉府而去。
云都最大的曲楼--鸾鸣楼前。
一身青衣长衫的男子一进门,就立刻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此人身材匀称,腰肢纤细,特别是五官,精致端正,眉宇间透出勃勃英气。不过面色阴寒,使人不寒而栗,他一把推开老板贴上来的谄媚,轻车熟路地朝二楼雅间而去。
开门声明显吓到了屋内两名绝色歌伎的弹唱,一瞬间的愣神后就被他一个眼神吓得仓皇而出。
“韩大将军今日火气怎得如此旺盛,都吓坏佳人了。”
韩青荇一身男装打扮,黑着脸自己坐在软榻上,注视着眼前刺绣屏风后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沉声道:“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屏风后的男子收起戏谑的语调,道:“没有提前告知韩将军一声是我的不是,不过此事还需要劳烦韩将军费些心才是。”
“费心?”韩青荇冷笑一声:“刺杀皇子乃是大罪,您想拿我做挡箭牌,我却没这个能力担得起。”
男子似乎有些急了,道:“那徽记非我本意,我本是……”
“您本来只是想借此敲打敲打我是吧。”韩青荇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越来越差:“您不提前告诉我也就算了,那麻烦您下次再要做这种事能不能找些手脚干净些的,对方只安王一人也能被莫名其妙全灭在当场,究竟是些什么废物!”
“他们的死……我也不清楚……”男子沉吟片刻,继续道:“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幸而此事是韩将军你全权处理,这凶手……”
韩青荇冷哼一声,抱拳道:“在下自然会好好处理。”
还没等男子高兴,韩青荇又继续道:“不过此事已经闹大了,当日在场的又不止我一人,要遮掩过去应该很难,还需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男子似乎也想了会儿,声音阴沉了许多:“此事确实是我太心急了些,不过安王他选在那晚出去,分明就是故意挑你在营中的时候,引我入局,此人……绝不能留!”
噼啪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韩青荇嗯了一声,起身就朝门外走去。她今日来就是为了确认对方的想法,如今得到了准确都回复自然就要去收拾这堆烂摊子了,一路大步匆匆出了曲楼,骑上马正打算去玄铁营,可刚驱马走了两步韩青荇就突然勒住坐骑,扭头往反方向而去。
在韩青荇走后,屋内又重归宁静,屏风后的小几上还煮着热气腾腾的清茶,正面放着一张普通的信纸,纸上写了小半页字。
男子一双白玉的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敲着,随即越敲越快,越敲越快,到最后像是再也压抑不住愤怒一把攥住那信纸,狠狠揉进掌心,似要将它彻底揉碎一般凶狠异常,随即将其一把扔进炉火之中,火舌猛地窜起,瞬间将信纸吞噬殆尽。
跃动的火焰照进男子的眸中,将其映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