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柒泷出了宫就快步朝驿馆走过去,她要带俞宣城走,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她躲在驿馆门口的巷子边,亲眼看着俞宣城被楚源带走,他身体还很虚弱,整个人都裹在巨大的黑色狐狸大麾里,脸色苍白。
楚源走在最前面,洋洋得意,让人一看就想砸烂他这张脸,楚源的脸并不丑,甚至可以说是很俊俏,有种温润的感觉,只是玉柒泷如今却越来越觉得这人面目可憎,想要砸烂他的冲动挡都挡不住。
怪不得玉柒洐会催她走,原来是楚源亲自带队。
这里可是云都,是大周的权利中心,光城中各色兵种零零碎碎加起来就有两万人,城外不远西南大营还驻扎着军队,大渝来一趟能带进来多少人,她想到楚邑说的,长短刀兵数百,几乎都要冷笑,数百刀兵能做什么。
俞宣城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可是不管是诬陷还是怎样,事实像是已经定了。
看样子里面的大渝人都被押走了,所以现在……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手掌不自觉摸上身旁的墙壁,她感受到有些奇怪的凹凸感,上面是几道刻痕,看样子很新,玉柒泷一怔,转身迅速隐于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那是一个暗号——她和玉思鹤的暗号。
云都太大了,隐蔽之处比比皆是,城南的某处小巷子里,玉柒泷见到玉思鹤那张脸,恨不得拔针刺过去,手掌开合不知道多少次,才硬生生压下这股冲动。
“你抓走俞宣城,我还怎么跟他回去?”
“不是我。”
玉思鹤脸色也不太好,紧皱着眉头。
玉柒泷冷笑一声:“楚源亲自带队去抓的人,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楚源做的事你一点都不清楚吧。”
玉思鹤脸色更难看,低低骂了句:“这两个蠢货……”
玉柒泷挑眉问他说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抬头看向她:“抓人的事我也是才知道。”
“连你也瞒着?”
玉柒泷明显不信。
玉思鹤阴沉着脸:“兵部截获了俞侯的信,才知道这个消息,兵部不在我的掌控中,直接就把消息递给了陛下。”
兵部?
俞姜的暗信被兵部截了?
玉柒泷还在思索,冷不防听到玉思鹤笑了一声,她抬头,见玉思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竟愉悦起来。她压下心里的怪异,仔细打量对方。
玉思鹤察觉到玉柒泷的打量,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这件事你别管了,有我在,自然让你这个皇妃当得安安稳稳。”
“你是有计策了?”玉柒泷试探说。
玉思鹤果然什么都不打算透露,摆摆手:“还有五日,除夕之前,你只要能找到俞罗烟手下的那股势力就行了。”
“除夕?为什么要赶在除夕之前?”
“你不知道?”玉思鹤有些不可思议,随后摇摇头,有些嫌弃得看着玉柒泷:“除夕夜是国师选定的,俞罗烟和安王成亲的吉日。”
他说到安王时刻意注意了下玉柒泷的脸色,却见她面上没有一丝异色。
玉柒泷点点头,答应下来。两人分开,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南疆的事……怎么样了?”
“南疆?”
玉思鹤回头,颇有兴味得打量着玉柒泷:“那小子……”他说到这里,见玉柒泷的眼神变了,全身像是长出了刺,便不再说下去,只道:“还有大事要办,南疆的事陛下暂时还顾不到。”
区区南疆而已,若是现在的事成了,南疆算什么。
玉思鹤心里得意,没再看玉柒泷,朝着皇宫的方向走过去。心情已经彻底大好,俞宣城被抓,乍一看于他不算好事,但仔细想想,祸兮难保不是福所倚。
玉柒泷再回头时,见眼前站着篱夫人,她完全不惊讶,看向她:“现在怎么办?”
篱夫人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完全听到了,歪歪头:“你说呢?”
“他非要找到俞罗烟手下的人……”玉柒泷想了会儿:“为什么?”
“或许……藏着什么秘密呢?”
篱夫人眉眼弯弯,拍了拍玉柒泷的肩膀。
玉柒泷点点头,没再说话,擦过她身侧离开。
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巷子口的阴影里,一直站着一个人,直到他们接头离开,之妤才悄悄站出来,朝着玉柒泷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跟上了篱夫人,直到看她进了皇宫,才转身离开。
乾明殿内。
宣武帝脸色阴沉得可怕,端坐在上座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看着跟前的两个人。
楚邑面无表情站在左边,恭顺非常。
右边站着的是流淮,一贯的冷淡疏离。
“所以……你们到底想朕听谁的?”
楚邑率先上前一步:“父皇,大渝此举明显是意图不轨,绝不可放虎归山。”
宣武帝看了他一眼:“那长公主可是来和与你和亲的。”
“成亲事小,国家为大,儿臣宁愿不要这门亲事。”
宣武帝还没回复,流淮就开口了:“陛下,此事弹压为上,动兵不宜,大渝还有俞侯在,就算杀了俞国主和大长公主,大渝精锐依旧没有一点损伤。”
“国主死亡,朝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稳。”楚邑扭头看向流淮,沉着脸:“这对我朝不可谓不是个好机会。”
流淮对上楚邑的视线:“今次大渝来朝,足可看出这位大长公主在大渝朝中的地位尊贵,将她留在大周,既可为和亲,也可为质,岂不比妄动刀兵要好。”
两人各执己见,谁都说服不了谁,宣武帝越听越生气,一股股邪火朝胸膛上窜,一把拍在桌上:“听国师的,俞国主暂押宸天司,除夕之后,遣送回大渝。”
“父皇!”
楚邑心有不甘,却见宣武帝突然咳起来,越咳越猛烈,楚邑一愣,下意识想上前,被却宣武帝一挥手挡回去:“此事就这么定了!下去!”
楚邑咬咬牙,刚打开门就看到御前伺候的刘公公匆匆跑进去,他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一旁的流淮开了口。
“殿下何必非要置俞国主于死地。”
楚邑收回目光,又恢复了一贯冷冰冰的模样,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国师向来避世,此时又何必要掺和进这趟浑水。”
“在下行事一直都是依天运而为。”
“但愿如此。”楚邑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就在他离开不远处,柔妃走得匆匆忙忙,她手里还提着要给宣武帝送的梨汤,走得急了,突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幸亏身旁的贴身宫女将她扶住,可手中的食盒却脱手而出。
她惊叫一声,在那食盒落地之前,被一只手稳稳握在手中,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心。”
玉思鹤将食盒递给柔妃。
柔妃却压根不搭理,看着玉思鹤脸色又急切起来:“玉丞相,本宫刚刚听到陛下说话,国师要保那个俞国主,我们这样不是和他作对吗,这……”
()没等她说完,玉思鹤脸色猛地一凝,柔妃瞬时就不敢讲话了。
“娘娘,隔墙有耳。”
柔妃往周围看了一圈,满脸都是惊慌,说了句随本宫来就先往前走,玉思鹤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她身边的宫女,被她看到,她又慌了神,回头看向玉思鹤,这次好歹记着压低了声音:“还有陛下……为何咳得这么厉害,不是说……”
她话没敢说下去,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愈来愈差,转身快步往她的宫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