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玉柒泷感觉像是有人在推她,她疲倦得眼皮如重千斤,想要推开那个烦人的声音,手却根本动不了,无可奈何,只能强撑着张开眼皮。
裴炎见人醒了,明显舒了口气,摇摇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玉柒泷还未清醒,足足盯了他半分钟,将裴炎盯得鸡皮疙瘩都冒起来,缓缓松开了手,朝后退开半步。
“裴炎?”
裴炎点头如捣蒜,警惕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冷静……”
玉柒泷眨了眨眼,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裴炎见她突然捂住头像是很痛苦,紧张得冷汗都要冒出来,小心翼翼正打算说点什么,见她突然站起身,一脸惊恐朝俞宣城那边奔去。
裴炎暗叫不好,忙叫着冷静冲上去,手一把按住玉柒泷的肩膀要把她拉开,却见对方只是将手搭在俞宣城手腕上。
他一时摸不清什么情况,只能保持着这个状态僵在原处,不敢松手也不敢动手。
上次在东宫的事给他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因此一看到玉柒泷状态不对劲,他的神经立马就紧绷起来。
幸好玉柒泷好像真没什么奇怪的举动,诊脉后松开手,还松了口气。
裴炎也跟着舒了口气。
“你抓着我干嘛?”玉柒泷扭头看到一脸如释重负的裴炎,奇怪道。
裴炎慌忙松开,嗫喏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玉柒泷察觉到他有些奇怪,挑了挑眉:“你好像……很怕我?”
“没……没有!”
裴炎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副样子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玉柒泷步步紧逼:“你怕我什么?”
裴炎紧张得不住往后退,摆手否认。
东宫的事小祭司不让人说,他已经答应了,绝不能食言。
退了几步,见玉柒泷脸上的疑云越来越重,他眼神乱晃间突然看到了旁边的地面,当即指向那里:“你看!”
玉柒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那里横陈着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她眼睛穆得睁大!
原来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玉柒泷摸了摸自己腹部,完全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那柄本该插在她腹部的剑正插在那具尸体腹部,一模一样的位置。
怎么回事?
一股冷意像蛇一样爬上后脊背,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时手臂被人碰了碰,她回头见裴炎笑着递来一杯热茶:“没事的,我看过了,人已经死很久了。”
玉柒泷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来自外界的热量让她觉得暖了很多,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问裴炎:“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裴炎愣了:“这人不是你杀的?”
“不是。”
“那是谁?”裴炎想了想:“万青?”他扭头四周看了一圈,才想起这里好像少了个人:“万青呢?”
“他……”昨晚的记忆终于完整,玉柒泷道:“他出去了。”
“不是让他守着主子吗,他竟然擅离职守。”裴炎很不满得嘀嘀咕咕了会儿,上前去查看那黑衣人的情况,一面道:“我今早一进来就看到这个情况,你趴在桌上睡得也太熟了吧,摇都摇不醒,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说着他查看了下刺客的刀伤,又将他脸上的面罩扯了下来,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回忆了下,没有印象,便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看向玉柒泷:“伤口很深,从前至后呈贯穿状态,一剑毙命。”
玉柒泷点点头,在听到贯穿伤后,腹部又不由传来一阵阵痛楚,她缓缓抬手压住那里,感觉还在,她昨夜不是做梦,这伤……分明就该是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我昨天去了刑部,这大周办事真是磨磨唧唧,这么久了连个嫌疑人都没抓到。”裴炎又看了看地上的刺客,语气很差:“要我说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人做的,下毒不成如今还来刺杀,真当我们大渝无人吗!”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俞宣城,拳头攥紧,对玉柒泷道:“大周先无情,咱们也不必讲情面,直接回去禀报俞侯,派大军打过来,替主子报此恨!”
玉柒泷摇摇头:“不能走。”
“为什么!”裴炎以为她是偏袒大周,咬紧了牙:“主子待你可不薄。”
玉柒泷知他想错了,在听到那句不薄时,她叹了口气:“是不薄。他待我……”后面半句话没有再说下去,她突然笑笑,朝着裴炎开玩笑说:“以陛下对我的情深义重,要不我真的嫁他吧。”
这前后反差太大,裴炎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半晌,不赞同道:“你……陛下喜欢的是圣女!”
玉柒泷笑笑:“我知道,就是开个玩笑嘛。”
她没有动心,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还这个人情,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篱夫人应该还是没有答应要救人的。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俞宣城,满眼都是哀伤,低声道:“我嫁他不好吗,他死了,我便殉葬,拿命去还。”
“你说什么?”裴炎没听清。
玉柒泷摇摇头:“我说,他的毒我解不了,必须得留下来,早日抓到凶手,这样才能问出解药。”
“什么?!”
裴炎瞪大双眼。
早餐照常送进来,裴炎坐在桌边却半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不停抖动的腿表现出此人此刻异常焦虑,玉柒泷细细讲了一遍,他虽听不懂,却能懂她最后下结论的那句“解不了。”
“吃点。”
玉柒泷将一碗粥放到裴炎手中,却被对方推开:“吃不下。”
玉柒泷沉下脸,将粥碗硬生生塞到他手中:“你昨日自早饭后便没再吃过东西,身体会垮。”
“我没事……”
裴炎烦躁得要再推开,抬头就看到玉柒泷漆黑的眸子,心里一怔,还是接了过来。
玉柒泷见他接了,将视线转回来自己的粥碗,小口小口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却是食不知味,仿佛硬生生往里灌一般,理智告诉她,她现在不能倒。
“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死。”
就算死,我也会陪葬。
最后一句话她没说,裴炎得到了保证,即使不信,心里却还是觉得好受了些,他无可奈何,发泄般端起碗一口气就往嘴里倒。
大门突然被人踹开。
砰地一声,裴炎被呛得一把丢了碗,咳个不停。
来的是俞罗烟,她一进房门就看到坐在桌边的玉柒泷,见她还像没事人一样小口喝着粥,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拎起她的衣领,满面寒霜:“你还有心思吃饭。”
裴炎蹭得一下站起来,捂着嘴,止不住的咳声还是溢过手掌:“殿下……咳咳……放……”
不过他却连说完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俞罗烟一个眼刀,他立马就不敢再吭声。
俞罗烟再回头时,注意到玉柒泷眼中的冷意,她一怔,这人……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放开。”
声音依旧很冷。
俞罗烟是何等人,长居高处,骄傲不羁,若玉柒泷能服软,她脾气散了也就放手了,可对方偏偏针锋相对,好胜心立马就被激起,她冷笑一声,攥着她衣领的手渐渐收紧,另一只手探向腰间,那里插着她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