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柒泯本来已经惨白的脸像是瞬间活了过来,她充满期盼地像玉柒泷伸出了手。可对方却迟迟未动,她疑惑得颤抖着想要朝玉柒泷走过去,却突然见她扯出了一个笑意。
“孩子无辜,变成今日这样全是你做娘的错,与我何干。”
她说完,转身离开。
玉柒泯愣神了会儿,忽而觉得自己像是从天堂落到了地狱,脑海中只剩了一句话,玉柒泷耍她,她故意耍她!
疯狂的恨意往上涌,吊着最后一口气,她几乎是嘶吼着说:“你这个天煞孤星!妖孽!身边的人都会被你克死,你看着吧,你娘只是第一个,他们全都会死绝!你就好好活着吧,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活着吧!”
玉柒泷的脚步极快,她甚至都不确定对方是否听到了自己的话,就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偌大的宫殿瞬间又只剩了她一个人。忽然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锦绣蹲在她身边,看着满地的血,不知所措要将她扶起来,哽咽道:“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
玉柒泯借着她的力量坐到玉柒泷刚刚坐过的长椅上,血迹在地上拖了一地,蜿蜒可怖,她的脸白得像张纸,惨白的唇微微颤抖,在听到锦绣说要去叫太子过来时一把拉住了她:“不……不要去。”
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消失了,扯着对方的手搭不住力不断往下滑,缓了缓才继续道:“你……把我那个盒子,送出去……就照我之前说的……”
“可……”锦绣哭着摇头:“您为什么呀。”
玉柒泯惨笑一声:“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给谁……给谁都一样,母亲……母亲她待我无情,我……我却做不到。”
说到这里,她连惨笑都做不到了,手彻底无力垂了下来,望着屋顶,满脸悲戚:“母亲……母亲她自始至终都没考虑过我啊……”
云都的风雪今年格外大,刚过申时天就开始暗了下来,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往下落。
楚邑端坐在小几一端,慢慢擦着自己的剑,屋内未曾燃烛,光线过于晦暗,他却犹自不知,直到对面那人砰地一声将手中的刀扣在桌面上,茶杯一震,洒出几滴水。
“你到底什么意思,带不带我进宫。”俞罗烟杏目圆睁,配着她那张有些圆乎乎的脸,倒令人觉得有些可爱。
“大长公主要进宫何需本王来带。”楚邑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你……”
俞罗烟更生气,进宫当然容易,可她要进宸天司却难,风临阁的人已经撒在了云都上下,可依旧不见之妤的踪影,她也知这次行事是她鲁莽了,差点将风临阁暴露在大周眼前,因此也格外卖力去找之妤,只是……城中无人,她查了下玉柒泷那天的行踪,猜测人可能去过宸天司,今早一早过去却被挡了出来,无奈才来找楚邑帮忙,谁知这人在这里装傻!
“我要去宸天司。”
“去干嘛。”
“要你管。”
俞罗烟白了楚邑一眼。
“不说明白,大长公主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帮你。”楚邑依旧在擦着自己的剑,像是要擦出一朵花来。
“凭什么?”俞罗烟一听这话当即怒从心底起:“递消息给我去救人的是你吧!你先耍的我,如今连帮我个小忙都推脱!”
“耍你?”楚邑抬起头看向她:“若非本王递消息,你的小侄子,你们大渝的皇帝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
俞罗烟被堵得无话可说,愣了愣,复又瞪着眼:“不管怎样,你就是耍了阴招,你带我进去!”
楚邑看着她,凉凉开口:“兵不厌诈,大长公主想要上疆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说完说了声送客转身就走,言天从屋外走进来,俞罗烟急了,慌忙站起身来:“那你说个条件!只要你带我进去,我都答应你!”
楚邑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似笑非笑:“听大长公主的意思,这宸天司是非去不可了?”
俞罗烟见他话里有门儿,忙点点头,发丝上缠绕的金珠链哗哗作响。
“看样子大长公主是有要事,怎么,是要找谁?”
“我……”俞罗烟刚要开口,忽而想起之妤的身份不能泄露,忙闭了口,再看楚邑的眼神就带了些愤恨:“楚邑,你……!”
楚邑无辜笑笑,俞罗烟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脸憋得通红,赌气般丢下一句不帮就不帮,转身推开站在身后的言天,气呼呼飞快离开。
“大长公主慢走。”
楚邑看着门外,良久听到没有脚步声了,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收了起来,转而换做暗沉,他看向站立一旁的言天,刚刚听到了动静,知他方才回府:“怎么样了?”
“王妃看起来像是无大碍,属下见她进了宫不敢再跟,大概一个多时辰后出来,出来后就一直在街上闲逛,也看不出目的,如今在华东街上。”
“如今?”楚邑透过开着的窗望向天空,天色已经很暗了,他皱皱眉,急忙拿起一旁的大麾就往外走:“本王去看看。”
言天正想跟上被楚邑拦了下来:“你去查查俞罗烟到底在找谁。”
玉柒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只是在街上随便走着,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却觉得看不清每一个人的脸,玉柒泯的话她听到了,也提炼出了最关键的信息——她娘死了。
她甚至不想去证实这话的真伪,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一股股莫名的情绪往上冲,交织在一起,理不清,也看不透。
娘死了?
娘怎么会死?
身旁经过的人看着这样一个一看穿着就知身份不凡的人,纷纷避开,又见她行动像是有些恍惚,更是不敢靠近,熙熙攘攘的街道硬是替她分出了一条路。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只是手掌越攥越紧,新鲜的血液透过纱布流了出来她犹自不觉,雪花飘飘而下,穿过她没有系好的大麾领口,朝着温热的脖颈涌去,后颈是脆弱的地方,玉柒泷被冻得一激灵,思绪却反而渐渐飘向了远方。
初见韩氏欢乐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在她面前撒娇的模样,为了保护她讨好韩青荇的模样,还有……后来于无声中与她决裂的模样。
不管是哪一种现在再想起都清晰无比,这样一个鲜活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她明明一直与世无争,什么都没有参与,玉柒泷再如何努力也想象不出她变成灰色的模样,头开始渐渐疼起来,她不由停住了脚步扶着墙角蹲下,手紧紧抓着头发,血迹染上了发丝,在微弱的灯笼的光芒下闪着殷红的光。
娘死了,那我怎么办。
“你还能报仇。”
不知何时,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到了她的身边,幽幽道。
“我……我还能报仇。”
玉柒泷像是没有察觉到那人的存在,愣愣开口:“对,还能报仇。”
脑中一个个念头争相往外蹦,根本控制不住,她觉得自己头快炸了,扶着头的手越按越紧,不自觉间,眼底已经染上一抹艳丽的血红,和手上的血一样,她缓缓将手放置眼底,几片雪花恰好落在掌心,被殷红的血自纱布上缓缓渗入,血色像是一条丝线,蜿蜒向上,似要将整片雪花都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