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醒来是七天后,这次他睡了很久,身上遍布疤痕,之妤每日守着,给他灌那极苦的黄莲苦瓜汤,玉柒泷则守着,每日端来各种药汤给他擦拭身子,可他的伤口太多了,这些疤……或许消不了了。
“阿姐……”
阿若看着玉柒泷,笑了,一如当年眉眼弯弯,灿若星辰。
他意识还不是太清醒,眼里也是迷蒙的:“你怎么在这里?”
玉柒泷笑着摸摸他的脸:“自然是陪着你。”
“陪着我……”阿若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字,玉柒泷就看着他,等着他反应,好半晌,他突然动了动手,痛得龇牙咧嘴,看向玉柒泷的眼神清明了许多:“我怎么会在这里?阿姐……阿姐你没事吧。”
玉柒泷见他要起来,忙按住他:“全身都是伤,再动血可就真的又流出来了。”
阿若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她一直笑眯眯的,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可是……
门吱呀一声开了,之妤端着药走了进来,看到阿若醒了,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湮灭,她将药碗端到阿若跟前:“喝了。”
“我……”
玉柒泷看了阿若一眼,转身出门:“我去看看火,要无垢炖汤我还真不放心。”
直到人走了,阿若面上的担忧才一下浮现出来,他焦急得要去扯之妤的袖子,之妤瞧了他这副压根儿动不了的模样,上前了两步,差不多是将袖子递了上去,待握住了什么东西,阿若才像是安了心:“怎么回事?”
之妤简要得将事情讲了一遍,看着阿若的脸色不断变换,讲完后,她道:“事已至此,你好好活着吧。”
“可是你说……”阿若躺了回去,半点没有为自己的劫后余生高兴,皱着眉头:“是阿姐将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他见之妤点了点头,心脏都几乎漏跳了一拍:“怎……怎么可能。她身上已经没有蛊了,贸然踏进迷雾山,怎么可能完全无损,况且她还就那样背着我……我身上的蛊,怎么可能不伤害她?”
之妤摇摇头,见他光顾着说话,便将他手里的药碗往上推了推,示意他好好喝药。见阿若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后,接过空碗,想了想,又给他倒了杯茶,见他苦得发紧的脸色稍微好些,才端起碗准备离开,临出门前又回头道:“我探查过,她很正常,只是你很危险。你不放心,成亲时再问问。”
成亲……
阿若呆愣愣地看着之妤推门离开,突然脑子一懵,才后知后觉回忆起之前之妤说的--阿姐愿意嫁给他?
嫁给他……
轰得一声,放佛一股热血上头,他猛然觉得头有些晕,一下瘫倒在床上。
成亲要尽快。且隐秘。
这样才能制造一种两人是在进入南疆前就成亲的假象,这样才不算破禁。
无垢和裴炎成了唯一的苦力,跑前跑后去寨子里置办东西,挂红绸,做喜服,什么都是匆匆的,阿若醒后三日,一切便准备妥当。
南疆成亲没那么规矩,而且如今一切从简,之妤替玉柒泷梳了个新娘的发饰,一身大红喜服,身上的各色银饰叮当作响。
阿若也是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门口迎接她,在看到她时,眼睛都亮了。
院中摆着一张桌案,用红绸蒙着,上面放着一对红烛,以及一些瓜果,还有一套纯金的器皿,玉柒泷惊了,一旁站着观礼的无垢见此刻意大声得哼了一声,他现在依旧很不满。
玉柒泷看向他,歉意笑了笑,她倒是忘了,她直到现在还没给他认认真真道过歉。
之妤将玉柒泷的手放在阿若手中就走向一旁,为了这两人,她还要去向熹微长老撒谎,心情差到了极点,要不是阿若求着,她今日绝不会来。
这场成亲之仪简陋到几乎没有排场,到场的加上一对新人也只有五个人,她不由想到就在大概半年前,她方才刚刚成过一次亲,只是那时,虽金车玉碾,却无真心人。
现在所有心结都解了,再想起往事,她突然发现,她并不是那样不愿想起。
原来人还是要不断向前走的,原来一切以为过不去的悲苦,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抹平,都会被生活一次次叠盖,叠盖上更多的印记。
直到掩盖掉原本的一切,面目全非。
所以她今日还能站在这里,扬着得体的笑,和阿若拜堂成亲。
“好!送入洞房了!”
裴炎看着自家主子刚刚还生气,突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默默地又后退了两步,默念我只是来做苦力搬桌子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场的,怕是只有无垢一人是发自内心欢喜。
其实最欢喜的那个人,才是最尴尬的……所以,裴炎竭力离他远一点。
仪式很简单,三拜之后,玉柒泷被阿若扶着,入了新房。
新房是玉柒泷睡的那间屋子,挂着红绸,中间的方桌上放着一个瓷瓶,里面插着几朵腊梅,窗边放着另一个稍大些的瓷瓶,里面插着鲜嫩的竹叶,看得出来,都是采的最新鲜的部分。
玉柒泷看着它,抿着唇笑,果然南方就是好,连冬天也能看到绿色。
无垢的声音隔着一堵墙都格外嘹亮,他今天又带来了几壶酒,听声音像是喝多了,朝着之妤喋喋不休,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他却还是不罢休,说个不停。
玉柒泷噗嗤一声笑了,即使看不见,她也能想象到他红着脸醉得七倒八歪,可还是紧紧扯着之妤的袖子的情景,突然,他的话锋一转。
“我以为……以为你们就是夫妻……”
玉柒泷心脏突然漏跳一拍,随即响起了阿若的声音:“不是。”他的声音像是裹着淡淡的蜜,应该是微微笑着的。
“切……”无垢开始不满了:“她是真没良心,我还以为……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的,她……她竟然威胁我,还拿着针要伤我……我……”
“她很好的,只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之举总是难以自持的,我替她向你陪个不是。”
“我……啊!”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