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
玉柒泷看着之妤出来,见她点了点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最后还是幸亏了裴炎,将阿若背了回来,只可怜无垢,身体僵硬动弹不得,裴炎不肯离开他,玉柒泷只能自己留下陪他,逼着之妤再三保证会救人后,才放他们走。
无垢对玉柒泷完全没有好脸色,可直到最后能动了也没得到对方一句解释,跟着她一起回了山涧,见她一心全扑在阿若身上,脸色更加不好。
裴炎见状,暗叹一声自己怕是还有得忙,先把这个小祖宗安顿在一只小木板凳上,又给他倒了杯茶。
玉柒泷要进去看看阿若,却被之妤一下拦住:“你跟我来。”
说完就自顾自往外边走去。
玉柒泷不舍得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一咬牙,跟着之妤离开。
无垢一看,也想跟着去,被身边的裴炎一把按下:“今日您这事已经出格了,还是少插手吧,我看那圣女,可不是好惹的,况且您跟过去也没用啊,人家别说不喜欢你了,明显都没将您放在眼里。”
无垢瞪了他一眼,他忙躲开目光,心里颤抖,他也没办法,要不这样说,这小祖宗铁定要跟过去,到时候要是真惹怒了圣女,回去他倒没事,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之妤带着玉柒泷又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她时的地方,坐上同一块石头,之妤将鞋袜取下放在一旁,露出细白的脚踝放进清澈的溪流中,这样的大冬天,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见身后的人还愣着,她回头看向玉柒泷,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泡泡,对你身体好。”
“阿若……”
“他没事。”
玉柒泷这次慢慢走上前去,坐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模样将脚放下去,脚尖刚触到溪水,一股子冰寒就从脚尖瞬间蔓延全身,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之妤,这人莫不是要借此故意报复她吧。
“没事,刚开始凉,之后就暖。”之妤双手撑在身后,微微仰头,眼睛看着远方厚重的云层,漆黑的眸中透着微光。
玉柒泷琢磨不透她的意思,但料想今天若是自己不照着她说的做,她接下来的话怕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咬咬牙,还是将脚伸了下去,透心凉。
之妤:“你想问什么?”
?
玉柒泷扭头看她,心说不是她说有话要说吗?现在又问她要问什么,她也没表现出对什么很好奇啊。
之妤见玉柒泷不答话,继续道:“你嫁给阿若,就是南疆人,你可以知道我们的事,问吧。”
所以这只是成亲之前的以后流程?
嫁人……
玉柒泷在心里默默咂摸这个词,好半晌,笑了笑:“没什么好问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必须问。”之妤转头看向她,“你这样终会害死他,你自己不惜命,他也不会好过。”
玉柒泷一怔,扯着嘴角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和阿若的身份吗?难道就对突然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所谓的无垢没有一丝防备吗?难道在这里一呆半年多,从未见过外人,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难道……就对阿若坏了什么规矩,为什么会受罚没有一丝关切吗?”
之妤一直话少,猛然之间说这么多,倒把玉柒泷吓了一跳,她看着她沉得像深渊的瞳孔,即使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可她知道,她生气了,这是真生气了。
“我……”
“你确实都不想知道,因为你本来就不想活了。”之妤盯着她,打断了她的话:“只有了无生气的人才会对一切都失去兴趣,不是不设防,是不怕失去。”
一字一句,平淡无波,却像是一颗颗石子,丢在玉柒泷平静的心湖上,炸出一个个涟漪,这些东西……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可现在直接挑明说了出来,她突然觉得心脏好像空了一块,一直竭力隐藏的,被潜意识掩盖的东西,将要从那个洞里冲破出来。
不!
她拼命要将那些东西挡回去,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之妤冷冷转过脸,继续望着远方:“这些是阿若告诉我的,这些你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小心翼翼,怕你难过,他不说,那我说。”
“不……”
之妤根本不理会玉柒泷的拒绝,声音平缓又坚定:“我是孤儿,被师父捡回来,成了她的徒弟,阿若是师父的儿子,所以我和他一起长大。长大后,师父夫妻都去世了,我成了南疆的圣女,他是祭司。”
祭司……
玉柒泷脑子轰然炸开。
“南疆的规矩,不得擅出,他犯了禁,可这是小错,但还有一条,不得带外人进来,否则视为叛徒。他回来时,我拦过他,可他到死都不愿意放弃你,我不想看他死,就帮他把你藏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养蛊地,是禁地,只要你待在这里,没有人会发现你。”
“可我……”
玉柒泷想起阿若像开玩笑似的不要她进寨子里,骗她说南疆人不好惹要她躲开他们,他一直小心翼翼粉饰太平,不要她有一丝难受,可她……偷偷去偷酒。她突然懂了,为什么那天阿若那么生气。
“你没有被发现,是阿若,他觉得不能这样一直躲下去,一则他不想背叛南疆,二则他希望你能开心,他以为是这里过于平淡的生活让你封闭自己,他希望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希望你能解开心结。”
“我……”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静默无声,一如她现在,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
之妤继续保持着一贯平淡无波的语气:“除非犯了必死的罪,南疆人不会杀南疆人,所以你没有死在熹微长老手下。阿若以他祭司的身份,舍弃了自己,让南疆接纳你。”她扭头看了玉柒泷一眼:“现在你已经是南疆人了,你可以走出去了。”
“不……”
玉柒泷不住摇着头,真相太残酷,特别是以这样平缓无波的语调从之妤口中说出来,比起没有任何的指责和怪罪,她更宁愿之妤能打她骂她。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之妤摆了摆头,她要讲的似乎已经说完了。
“一切。”
玉柒泷埋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听不清情绪。
所谓的一切,便是从她得救以来的一切,之妤的话不掺杂任何感情,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她看了看天边,像是估摸着离天黑还久,讲得越发慢。
可就是这么一个平铺直叙的故事,也让玉柒泷心一步步掉进深渊。
她说,蛊王离身人是会死的,因为她的身体早已与蛊王相生,没了蛊王抗住煞气,她的身体只会迅速被反噬,是阿若用体内从小到大养的所有蛊替她挡着,才能勉强活到南疆。
她说,嘎拉山是圣山,常年积雪,亦是垃圾场,炼失败的蛊都会往那儿扔,但可以救命的雪莲也在山上,所以阿若去了,去替他采雪莲,所以才会昏迷不醒,险些丢掉了命。
她说,南疆人除了她,自出生都会在体内种下金石蛊,阿若被丢出了南疆,身上又没了别的蛊傍身,被银叶蠡和其他蛊虫馋食,身体受到重创,如今又遭金石蛊反噬,危在旦夕。
“危在旦夕……”
玉柒泷抓住了最关键的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