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铭晓正在写信,或者说,只是准备写。
保持着写信的状态已经很久了,只是迟迟没有动笔。
不是临时反悔,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下笔。他手下的那些人他都视作兄弟,也是承诺要一起跟着楚邑干一番大事业的,只是楚邑突然停下了,他原本不同意还在劝他,但与玉柒泷聊了后,突然就想通了。
官场的路太多了,他现在什么都还没被察觉,要换一条路走,换一个人跟,轻而易举。
只是这些兄弟们……
“玉二哥!”
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一个人。
玉铭晓手中的笔一顿,一滴墨汁滴下,雪白的纸上瞬间衍开一大摊墨迹。
他抬头,看着满头大汗的阿若,愣了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回去成亲了吗?
阿若似乎很着急,根本没空和他多说别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阿姐有危险,快去救她!”
“泷儿?”玉铭晓立马放下了笔:“泷儿怎么了?”
阿若急得不行,话怎么都说不清楚,玉铭晓眉头一皱,拉着他就快步往外走去:“边走边说。”
其实要说的话并不长,阿若冷静了会儿,还没走到大门,便说明白了。
原来他一直都没离开,被一篇救了后他就一直待在云都想要找出那几个南疆人,保护玉柒泷,谁知道竟然一点消息都查不出,直到今日,街上不知做什么十分热闹,也因此他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他不知不觉就到了安王府,闻到了一股味道。
这味道很淡,但他却很清楚--那是要引出蛊王的引子!
他疯狂地想冲进去安王府,却被人一次次丢出来。实在没办法了,经一篇提醒,才想起来来找玉铭晓。
蛊王?其余的南疆人?一篇仙师?
玉铭晓眉头越皱越紧,有些不明白自己妹妹身上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缠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若急得一跺脚:“要是再不快去!阿姐就死了!”
玉铭晓一怔,忙抬步往安王府走,不管怎样,先带出玉柒泷再说。
可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了。
阿若诧异回头,见他大步上前按了按自己的肩膀:“阿若你先过去,安王府今晚办喜宴,人员复杂,他们不可能都认得,你一定要冷静,悄悄混进后院。”
喜宴?
这下轮到阿若懵了。
玉铭晓一推他,立即转身往反方向而去。
“你去……”阿若忙开口要唤他,却见他已经跑远了,口中只能无意义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哪儿?”
他想了想,突然咬了咬牙,转身奔入黑暗。
一篇藏在安王府前拐角处的墙后面,他一直都不明白阿若究竟想干嘛,若是喜欢就去找她,一直在这云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干嘛?
可今日他终于明白了,他只是想要保护她。
望着前方挂满红绸的大门,他心中突然一颤,他的性格……和那人好像?
“师父。”
一声轻唤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吓得他心脏都几乎漏跳了半拍。
一篇回头,见阿若站着,又看他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不是叫你去叫玉铭晓吗?人呢?”他急着问道,生害怕这小子又犯了左性儿,自己就要冲进去。
阿若将玉铭晓的话复述了一遍,抬步往里走去。
一篇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也跟着走了进去。
又到了门口,刚刚才被人轰出来,阿若紧张地不行,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门口守门的已经换了,他走上前,看着阿若疑惑道:“干嘛的?”
阿若一怔,心脏开始狂跳。
那人看着他,渐渐开始起疑,突然一篇挡在了阿若跟前,陪着笑脸道:“我们是李大人府上的,府中出了些事儿,夫人打发我们来叫老爷一声。”
“李大人?”
看到那小厮眼珠子开始转,一篇忙拉着阿若就往里走,:“府中实在是出了急事,耽搁不得,劳烦小哥让让。”
今日来的人多,那小厮也不知道有没有李大人,又见着急,还是让开了道儿。
阿若被一篇拉着,一路拐进人迹稀少的后院,方才在海棠花丛的阴影中重重喘了口气。他刚刚身体一直僵着,现下松动些都觉得生疼。
“快走吧。”一篇看了看旁边,确认没人,就拉着阿若继续往内院走去。
路其实并不难找,只看今夜哪处最亮堂,布置得最华丽便是了。
玉柒泷现下还有意识,这次想来是清歌下的血王藤的毒,药量比起上次玉柒洐下的多了几倍,按说她不会再有意识,只是……或许是太痛了吧。
痛其实也是猜的,因为她现在睁不开眼,也感受不到痛,几乎连听觉都模糊了起来,但还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朝她嘴里灌进了一碗奇怪的汤药,然后右手腕被利刃割开。
这种感觉很奇妙,皮肉割裂的感觉清清楚楚,只是没有痛感。
但她感觉不到痛,不代表她的神经不会受刺激,她是试过血王藤的,更是对清歌的能力很信赖,割腕的痛按理不会让她一直清醒,唯一的原因--应该是那碗药。
身旁静得吓人,渐渐的,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经脉都开始动了起来,像是在疯狂打结,一根接着一根,全身的经脉渐渐揉成了混乱的一团。
这种感觉她从没有尝试过,竟感觉到了一丝新奇,毕竟身体上没有痛楚,脑中便有了更多的空间去想别的。
譬如,清歌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自己的身体出现了这样的反应。
又譬如,楚邑若是知道自己明知有诈还喝下了那杯酒,会是什么反应。
血王藤无色无味,可他们算漏了一着,她曾经中过这东西的道的,再无色无味也总有区别,特别是她这种对药毒都十分敏感的人,中过一次,她刚拿到那杯酒时便知道了。
所以她挣扎了很久,想要楚邑放弃这个决定。
只是最终,她还是输了。
楚邑和那日她娘一样,决绝又带着笑。
想到这里,她突然也好想笑,嘴角也无意识勾了起来,她早就该知道,一条路怎么可能走得那么顺畅,梦做得再久,也总要醒的。
不得不醒的。
站在一旁的楚邑沉着脸,看不出在想什么,突然看到玉柒泷笑了,他愣了愣,看向坐在玉柒泷跟前的清歌:“她……?”
“没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清歌打断。
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她咬着牙,恨不得眼睛都不眨,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法子是她从南疆圣女那里学来的,第一次实践,她其实心里也摸不准到底能不能行,只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现在只有蛊王能救楚邑。
门突然被狠狠踹开。
清歌一眼都没眨,继续紧盯着。
屋内那股异香更加浓郁,阿若抽了抽鼻子,心下一紧,忙走了进步,正好看到玉柒泷躺在床上,手腕在不住往下滴着血。
果然……
他眼眶猛地一红,直直往前冲去,可还没走两步,就突然被人一拉,往后狠狠甩过去。
走在他后面的一篇忙抱住他。
言天从后面绕了进来,挡在两人跟前,唰地一声长剑出鞘:“擅闯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