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车,夏兮兮才发现,今天没有助理和司机跟着,厉君然是自己开车来的。
“去哪里?”她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
厉君然将车子启动了,淡然地看着前方,“我去哪儿,你跟着不就行了,话那么多。”
夏兮兮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她的心头,莫名多出了一股温馨。
她反复想着厉君然的话,我去哪儿, 你跟着就行了,不用多问。
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走到世界尽头,两个人在一起,一切都是好的。
车子远离闹市,往城郊的方向走,上了高速,越走越远。
终于,夏兮兮对周边的景色开始熟悉了。
她惊讶地掏出手机,才发现今天是初一。
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带着她到寺庙去拜拜。
特别是家人要远行之前,一定要去烧平安香。
夏兮兮总记得,庄严的佛像前,鼻腔充满浓重的檀香味,奶奶跪在黄色的垫子上,虔诚叩拜,嘴里念念有词,求神明保佑家人身体健康。
为了让她乖乖听话,奶奶总会给她买糖果,然后让她坐在一旁的垫子上吃,还会教她:
“学好了呀,以后你长大了,奶奶不在了,你有老公和孩子,要给他们求平安。”
糖果的甜和檀香的香,就是夏兮兮对于寺庙的全部记忆。
“你怎么知道的?我出行之前要去烧香,我没跟你说过呀?”夏兮兮望着厉君然的侧脸。
他的眉眼多了几分温柔。
夏兮兮心中很感动,轻声说:“我都差点忘了,今天是初一啊,明天就要出行了,要去烧平安香的……”
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这些都是奶奶做的。
日理万机的他,身价千亿的他,连睡觉都没时间的他,竟然会记得这样的小事。
夏兮兮抓住他的手:“谢谢你。”
厉君然握紧她的手:“话先说在前,什么鬼鬼神佛,我是不信的。”
我厉君然,只信人定胜天。
“不信就不信吧,”夏兮兮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只要人到了,心意就到了,佛祖会知道的,不过……你都不信的,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带我去拜拜?”
厉君然点了她的脸,笑:“你的事,我都了如指掌。”
其实……
今天一大早,厉君然要出去上班,刚走到车道边,就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卷着一股土黄色的风,从屋里冲了出来。
他急忙躲开,定睛一看。
是带着黄色假发的林晓阳。
林晓阳的水冰月妆容才画了一半,蓝色的隐形眼镜也才戴了一只。
她从二楼的窗户看到厉君然要走了,赶紧冲了下来。
“你等一等,”林晓阳抵住他的车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
说话时,九十度鞠躬,假发差点掉到地上。
“说话就说话,别吓人。”
厉君然抬手,半遮眼睛,生怕多看几眼,就要瞎了。
“是这样的,今天是初一,”林晓阳说,“兮兮的奶奶在的时候,都会在初一去庙里拜拜,特别是在出行之前,明天你们就要出去团建了。”
“所以呢?”厉君然问。
“所以我希望你跟兮兮一起去,”林晓阳低着头,语速飞快,“本来该是我提醒她,我陪她一起去,但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有漫展,我这个角色很重要,所以……我不想让兮兮一个人去庙里。”
“就你那么丑的角色,还办展览?惊悚动漫么?”厉君然盯着她的手,不客气道,“闪开。”
林晓阳躲到一边,弱弱地问:“你会陪她去的,对吧?山路很危险啊,兮兮一个人开车去庙里,你不会担心么?一个人去求平安,多可怜啊。家人都在啊……我们都是她的家人。”
厉君然冷漠地瞧她一眼,随后又将眼睛遮起来,冷哼一声。
本来不想搭理,不纵容这种迷信的习惯。
但一上午繁重的工作之后,林晓阳的话总是在耳边挥之不去。
山路很危险啊。
夏兮兮如果独自驾车前去,不太好。
厉君然才不是为了求平安,他是为了保夏兮兮平安才带她来的。
到了寺庙,车子开不进去了,停在半山腰的停车坪。
望着眼前的直通云霄的阶梯,厉君然有些后悔。
“是很灵验的庙,”夏兮兮脸颊红扑扑的,兴奋地挽着他的胳膊,“我小时候在这里许的愿,几乎全都实现了。”
石阶上全是人,厉君然和夏兮兮也在其中。
走到半山腰,厉君然突然觉得自己脑子被门挤了,一大堆的工作推掉,来做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事。
夏兮兮看了他要打退堂鼓,提议道:
“咱们用手机摇骰子,比点数大小,我赢了往上走,输了就往下走,如果我一直赢,就证明佛祖是灵验的。”
厉君然:……
本想拒绝,看夏兮兮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勉强同意了。
两人拿出手机,开始摇骰子。
在厉君然以为,这是概率问题,一定是有进有退。很有可能,天黑了,还卡在这半道上。
结果却让他三观崩塌。
“我赢啦。”夏兮兮笑着,拉着他往上走了一级。
厉君然摇出了一个五,以为稳赢,夏兮兮却得到了六。
“又赢啦。”夏兮兮笑道。
她一直赢,一次也没有输过。
甚至让厉君然环顾四周,怀疑这儿有什么奇怪的磁场。
很快就进了佛殿里,夏兮兮买了平安香,拉着厉君然到了正殿。
她跪在垫子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福:
“菩萨,你看准我身后的这个男人哦,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一定要保他平平安安,工作顺利,一切顺心。”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嗯……
厉君然心头暖烘烘的,觉得一切都值了。
上香之后,夏兮兮神神秘秘地拉着厉君然,走到耳室。
这里面的人比佛像前还要多。
密密麻麻全是些阿姨大妈。
厉君然本能地想逃,却被夏兮兮拽住。
走到一个小桌前,坐下,夏兮兮恭敬地说:“大师,我想要问卦。”
算命?
厉君然极不耐烦。
所谓的大师,穿着灰扑扑的长袍,留着山羊胡,一张圆脸浮肿着,像是没睡好。
“你想问什么?”大师问。
“我想问出行的凶吉。”夏兮兮说。
大师把签筒推过来,瞟了厉君然一眼,“各自抽一签吧。”
“我不抽。”厉君然把签筒推开。
夏兮兮笑嘻嘻地说:“我来抽,我替他抽。”
她捏出了两个木签,交给大师。
大师一看,脸色突变,抓过手边的签书,翻开一看,抬眼看了夏兮兮,再看厉君然,欲言又止。
“大师,是不好的签吗?”夏兮兮问。
“两个都是下签。”大师叹了一声。
“都是下签?很不好吗?”夏兮兮双手搭在桌边,身体前倾。
看大师还不回答,夏兮兮连嘴角也往下拉,长长的睫毛垂下,难过地说:
“怎么会是下签,这还是我头一回抽到下签。大师,这签文是什么意思?”
她从小到大来这个庙,抽了无数的签,每一次都是上签。
“你先去功德箱里放点钱。”厉君然碰了碰她的手,“多放点。”
夏兮兮有些失望地起来,走到一边的功德箱去塞钱。
她走之后,厉君然瞪着那个大师,把他手里的签抢过来,看了一眼,又塞回了签筒里。
“你……”大师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
厉君然从签筒里捏起了一小把签,飞快地挑出了两个上签,扔到那大师面前,“照这个解!就说刚刚看错了!”
“哎呀,年轻人,这怎么能行啊……”
大师的说教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厉君然把手上的金表摘下来,砸到桌子上。
“照着好的说!”他瞪着大师,冷声威胁,“敢说不好听的,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