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丹华城皇宫春锦堂
“陛下,今日兴致不高,不如明日再来作画如何?”只闻此女声音空灵婉转,清韵动人,凑近了再瞧,虽是个已年逾三十的女人,却因保养得当,举止优雅,依然是一派雍荣华贵。
“朕恐怕要让爱妃失望了,近日朕的兴致都不会高了。”言下之意是,他最近应该没这个兴趣来春锦堂作画了。容隽这个皇帝做得还算勤勉,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一日懈怠,对一众后妃和子嗣也是一碗水端平,毫无任何偏颇,独有一个爱好便是作画。
“陛下为何?”赵贵妃详装不知。
“昨夜,舒儿重伤昏迷了,定儿和瀞儿也多少有些受伤。现下只怕皇后和淑妃都在四处寻朕讨要说法呢。”好好的联姻眼看就要破灭,他想借与北宜重归于好压制边境蠢蠢欲动的寒川九部和伺机而发的边陲之地的想法也要随之烟消云散,怎么想都火气大盛。现在还牵扯进了皇后和淑妃唯一仅存的爱子因为此事被波及受伤一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
“可惜我的怜儿远在梵地,不然好歹可以护兄弟平安。”西秦的梵地与寒川接壤,是与那里最近的一个城池,时常受到纷扰,不堪其害。
“爱妃,幸好有怜儿在梵地,才能震慑寒川,他这是在为朕解决心头大患啊!”
在西秦帝容隽的眼中,容怜安这个儿子文能治国武能打天下,只除了喜好穿着女装之外,几乎是找不出什么毛病了,近乎完美。
“陛下在臣妾面前这样说便罢了,可别当着他的面夸他,免得他骄傲自满起来,叫哥哥弟弟们笑话。”赵千娴小鸟依人,心思细腻,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身居贵妃之位,将宫中多年的老人都挤在身后了。
“他是朕的儿子,朕夸他,他受得!”容隽话锋一转,看似随口地问了一句,“爱妃觉得,朕将这北宜公主许配给咱们怜儿如何?”
元禧殿
“皇后娘娘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了,您不打算说些什么吗?”淑妃难得一个人到皇后这儿来,毕竟两人的儿子同在北宜遇袭受伤。
“淑妃稍安勿躁。”洛皇后难得看到沈淑妃一脸烦躁,忍耐不住笑出声来,“你不觉得此刻赵贵妃会比我们更着急吗?她的儿子可是半个北宜人,重燃战火,她可比谁都要着急。相较之下,咱们儿子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陛下心疼还来不及呢。”
“娘娘您还真有信心呐。”淑妃可没她那么乐观,陛下多少会怪定安王和瀞安王失职,让舒安王受此重伤影响了联姻。“娘娘,本宫听说,那位也在江宁城?”
“淑妃耳目灵通啊。”皇后默认,“不过陛下现在还不知道呢!”
“那位终于想通了?”
“谁知道呢!”
北宜江宁城织
距离两国定下签定婚书的时间越来越近,因为并没有得到联姻取消的通知,在织造府的协助下,定婚大典的准备工作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静思园
“皇叔,阿瀞和我,有事请教。”在容真面前,容定安和容瀞安都是恭敬有余却亲近不足的。二人年纪都大过容真,只是碍于辈分,见着了总得先行礼问安的,着实憋屈。
“不必拘礼,你们来是为了阿舒还是为了联姻的人选?”幸而容真也不是个在乎细节的人,他向来是个笑面虎,任何人只能感受到他温和良善的一面,从未觉得他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都是。”定安在获得容真的许可后便拉着瀞安落座了。“皇叔应当知晓,西北联姻意义非凡,父皇志在必得,如今临时去找一个适当的新郎已然是来不及了,而且,北宜的公主也…我们应当做好两手准备了。”
“然则定安王认为,即便是西北联姻不成,我们也应当将责任推到北宜头上?”容真当真是一点即透,其实他心中也是明了,这样对西秦是最好。
“皇叔,定安皇兄的话也许不中听,但这是眼下对我们最有利的做法了,有劳皇叔屈尊。”瀞安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相信在座的二位一定可以理解他的意思。请皇叔屈尊,在婚书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如此,便不是他们西秦有意悔婚了。
“那如果北宜也有如此想法呢?你们就没有想过我们可以找人顶替,他们也能。”容真用最温和的语气无情地指出了他们的天真。
“北宜现在并没有近支的宗室女在这附近。想要随便找一个女子来打发我们,也不是容易的事。”北宜皇室本就子嗣凋敝,皇子公主都是极其零丁稀少的。
“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宗室女应当是一个县君家的庶女,想来他们也拿不出手吧。其余够得上身份的,估计一时半会儿的的也赶不过来的。”看来他俩就这短短时间里也没少下功夫,已经摸清了北宜这边的情况。
“即便是签定婚书,以北宜的婚礼风俗,新娘当日要身着嫁衣行却扇礼,你能确定来的人是谁?”
古来两国和亲多是些宗室女,但是这次非同小可,西秦和北宜之间都想展现出停战与联姻的诚意,所以挑出来的必须得是近支皇嗣。
“皇叔与北宜的镇北侯?是否旧识?”容瀞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个所以然出来,即使皇叔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本王与小倾城确是旧交,不过我们与联姻之事无关,两位皇侄请回吧。”容真大大方方承认了他和顾倾城之间是旧识,不过二人年纪相去略远,也没什么好联想的。瀞安想想不过是萧贵太妃只得了皇叔一个孩子,皇叔从小又比他们高了一辈,与他们不亲厚,才想要一个可以说说话的知心人也无可厚非。
“如此,是我们叨扰了。”皇叔都婉言谢绝了他们,定、瀞二人自觉待着也是无趣,便起身告退。
“你二人不必太挂心,联姻之事,本王自有定夺,你二人准时列席便是。”
“是,皇叔。”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们还是打算听从皇叔的安排,毕竟现在他们也是无计可施,飞鸽传书回丹华城,父皇那里也是石沉大海。
两国推算出来的吉日吉时已到,无法交差的西秦定安王、瀞安王和北宜越王、秦王惴惴不安地出现在定婚礼的现场,就巴望着对方的联姻人选也不要出现才好,好歹失礼的不在自己这边。
“吉时已到,有请新人入场!”司礼官尖锐的嗓音令众人的心都悬在了半空。
静思园
“殿下,您醒了吗?可吓死属下了!不过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啊!三位王爷已经带着众大臣到签定婚书的现场了。”
“张…笺,我没醒…都要被你吵醒了。你…可真…聒噪啊!”
清阅堂
果然,北宜联姻的宗室女却扇而来,越王和秦王擦了一把冷汗,还好还好,理亏不在他们。
容真一身红色朝服现身众人面前,身后跟着——手心紧紧捏着一张纸条的韩杞。
“殿下!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韩杞心有余悸。
容真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费尽心机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怎么会让不相干的人有任何机会破坏了呢。
容真和北宜宗室之女各自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不迫在婚书上郑重地写下了联姻之人的名讳,而后互换婚书。
“婚书既定,即日密封送往丹华(长京),请两位陛下下旨吧。”
“是。”由于两边都已经损兵折将严重,能做主的王爷和联姻的两个主角都不在现场,自然是听凭二人做主。
“没想到事情都闹成这样了,这场婚事还能成!主上啊主上,您布了如此大的一个局,煞费苦心,总算是不负初心啊!”隐在暗处的惊秋堂的主事黑袍人何昀露出了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