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倾城口中的茶瞬间喷出,险些触及赵恒的衣袍,还好他闪的快。
“你说什么?!”她都已经后悔引狼入室了,眼前这败家玩意居然还有这闲情逸致和她开玩笑。
“陛下,这可是你我的表兄,太后娘娘的亲外甥,你开什么玩笑!”还说什么长安打翻了醋坛,这都哪儿跟哪儿吖。她与长安是至交好友,彼此引为知己,她还预备着等下待陛下圣驾回銮,再将顾晟青赶回自己院中,好好和长安诉诉这几日的苦呢!
长安其实一早就忙完了,便想到倾城院中来邀她与小皇帝晚膳,便看到倾城方才的那副囧像。
可惜他甫一轻笑出声,就被倾城发现了。瞧出他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倾城一时恼怒,竟扭过头去不愿理他。
“哎呀,本就是嘛。表兄现在可是日日夜夜与表姐一道住在侯府呢!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才子佳人日久生情。”
看来赵恒最近是被这些个话本子荼毒的不清,他以前不这样啊,莫非是…
倾城把狐疑的眼神投向在一旁伺候的奉恩。
“侯爷饶命!”奉恩当即跪下讨扰,他也是看小皇帝在宫中憋闷无聊才会斗胆给他讲民间听来的趣事,谁知他会如此活学活用啊!
“我才去一会,里头怎么这么热闹了。”顾晟青换了身湖蓝色锦袍在身上,看上去还洗了个澡的样子,头发还湿答答的,随意披散着。
“大胆!在陛下面前衣冠不整,成何体统!老奴定要去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与赵恒一起来的一个内侍掐尖来嗓子叫唤,还还掐着个兰花指,不过显然他是游太后的人,赵恒并不喜欢他。
“好了,多大点事啊!难不成你要朕的表兄在自己家里也要如此拘束嘛!”
天威震怒,那个冒头的内侍一下吓得腿软跪倒在地,颤抖的身子像秋风扫下的落叶。
“表姐,你就放过奉恩吧,是朕胡乱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赵恒没去管他,反而替跪在地上许久的奉恩求情。
“陛下放心,你表姐心宽,你未来的表姐夫也心宽,没事。你让他,奉恩是吧,起来吧,不碍事。”顾晟青问都没问过倾城的意思就安抚了赵恒,顺带放过了奉恩。
赵恒见倾城一句话也没有却面色不善甚为讶异,他拿表姐打趣表姐就生气成那样,怎么换成这位表兄她就…
倾城自然不想去理会顾晟青这话中说的表姐夫究竟是谁,只是从他一进门开始她便对自己说不要去理会他,免得又落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去。
“城儿,过来帮为兄擦头发吧。”越是不想理他,这人还越来劲了,居然差使她做这些琐事来了。
长安少见倾城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一时也没有动作,只是静观其变。
倾城想着算了,现下众目睽睽之中,她若不答应不知他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左右思之,慢吞吞地拿着手帕去给他擦。
“表兄真厉害,朕少见表姐能如此乖顺的模样。诶,慕容郎,你见过吗?”赵恒心想,方才是他用词不当,这位明明是和表姐同宗的兄长,即便朝夕相处也不会有什么。只不过居然有人可以差使他一贯随心所欲的表姐,真真是厉害!就连他的母后还要哄着表姐几分呢,表姐可是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的主。
“不曾。”只除了招魂那夜,她依偎在怀中,乖巧顺意,想必是平时支撑偌大侯府心累至极,好容易见到外祖才放松下来。
“轻点,你一女孩子手劲怎么那么大。”顾晟青有些后悔叫她来做这事了。
“疼死你算了!外头那么多丫鬟小厮你不差使,偏得差使我!习武之人,不似闺阁千金,就这力气了,嫌疼你也得忍着!”倾城娇蛮也非一天两天了,顾晟青心想,算了,我不与你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
他原想着若是倾城没有心悦之人便履行婚约,照顾她一生一世也不无不可。但在云中的时候,他看出了倾城与长安之间的情愫,就不打算再插手到她的人生当中去了,留下信鸽也不过是想她危难之时可以及时赶到,保其性命。
这一点他和他的父亲薛临很像,是他的,他不会放手,不是他的,他也不会执着。
只是,在云中的时候,慕容长安明显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害倾城难过了许久,即便情深,也不应心存利用之心。这笔账他可以和他慢慢算!
薛临,我既允你今生护她平安,必不辜负就是了!
送走了赵恒,倾城二话不说就把顾晟青赶回自己的院落,拉着长安到自己的院子。
“长安长安,我这几日被他搅和的头疼,都没什么心思去关心朝中之事,最近可有什么风向?”
薛相给的名单中还有大半未曾根除,倾城现如今也知道要未雨绸缪,急事缓办了,万事不能操之过急。
“朝中现在人人自危,都知道薛临倒台,无论是不是他的党羽,总要收敛几分。他真是你堂兄?”
现下他们只动了面上几个没有根基的,下面的多少是根深叶茂的,实在不大好动手。只是这平白冒出来堂兄,他怎么都觉得事有蹊跷。若是他未曾在云中见过此人也便罢了,如此大才,怎会这么巧就是倾城的堂兄呢?
“可不嘛,我在长京初见他时也是着实吓了一跳!”刑场上初见,够惊心动魄了吧!然后她就悔不当初,一步一步亲手把这个披着羊皮的狼领进了自己的府中。
“宁阳侯最近有何动作?”
先前有几个被拔除的,明面上是倒向薛相的,暗地里却是宁阳侯安插的棋子,想必他现在定是恼怒,又不能名正言顺为他们辩驳,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明着,他这几日除却上朝,就是闭门谢客,没什么特别之处。私底下,我还要在查查,你且等我消息。”
倾城只将一部分要及时处理的奸佞小人摘出来告诉了长安,长安也没有细究,只略查一查,将罪名坐实了便提出奏本,一一下狱判刑。
“你手下的人办事果然利索,改日替我引荐引荐?”长安不疑倾城手中名单的来历,倾城却不得不怀疑他一个父母俱亡,兄长又不在身边,科举出仕的礼部侍郎怎会有如此手腕,洞悉庙堂和朝臣的往来辛秘。
“好,只要你想见。”长安也知倾城已对自己起疑,早在薛氏灭门前夕,倾城就开始插手朝堂之事,她虽年纪不大,却也有使人信服的本事,再加上薛临死前为她安排的,朝中之势已经隐隐有了新的格局。
“你舍得让我见?”手上有这么得力的情报网,而且还隐瞒这么久,竟然说让见就让见了么。
“都是些江湖上的朋友,有什么不能见的。”
慕容长安来北宜多年,一直苦心经营,搅乱朝局,力求将来出兵攻打北宜之时得以一击溃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
他虽心悦顾倾城多年,却始终牢记自己来北宜的初衷。他曾派数人探查,始终不得而知那日薛临自知大势已去密见倾城究竟所为何事。
先前安排薛甄先是假意投靠宁阳侯,后又转向游太后,将薛临罪名坐实,牵扯出来的人也大多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此次倾城的反应令他不得不怀疑薛临这步棋他是不是走的太早了,把顾倾城牵扯入北宜的朝局似乎对他自己无益啊。
“这个人,该动动了。”倾城写下两个名字,赫然是东海安插在北宜多年的细作,长安也曾数次与他们打过交道。
“好,待我查实,便上奏陛下定夺。”看来倾城已经对自己起疑了,只是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归属哪一方的而已。
宁阳侯府密室
“王爷,镇北侯表面上是在替太后清理薛临留下来的乱臣贼子,但暗地里也动了我们原先安插在他那里的人。”宁阳侯高豫一派恭敬,俨然对方是他一直为之效忠之人。
“小顾侯还真有当年老侯爷的风骨,敢做事,不怕得罪人!”受薛临案牵连的人逐一被她拔除出来,虽然还没尽数除完,也已经是很厉害了。还有那慕容长安,好端端的,居然敢和他作对,这是对待盟友该有的态度嘛!
“许是老侯爷留下遗命要她护住宫里那对母子。”高豫一心想把镇北侯府的势力划归己用,还在极力为她开脱,“老侯爷就是心眼太实!先帝英明神武,可惜晚年宠幸游氏,立她为贵妃,摄六宫事,最后居然还力排众议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诶,真的是…”
“老侯爷这样做就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么。”
众所周知,游氏出自镇北侯府,是老侯爷的外甥女。
“若是老侯爷有心,当年早就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了,又何必拿一个孤女顶替呢!”
当年先帝看上的可是小顾侯的生母,老侯爷唯一的嫡女平宁郡主,可平宁郡主与当时的户部尚书沐篱风两情相悦,已到了论及婚嫁的地步。最后还是当时的齐太后出面,镇北侯府送女入宫,而这送进来的就是现在这位游浅游太后了。
“想想她一个女人也挺不容易,起初几年也不得宠,也就是后来老侯爷接连丧了女儿女婿,又被朝廷起用才入了先帝的眼。”
也就高豫不懂后宫那些门道,才会这样说。游氏初入宫的几年虽不得宠,可人家精着呢,一直安心侍奉齐太后,得来一个至诚至孝的好名声。
“既然你觉得小顾侯尚有可以拉拢的余地,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唯你是问!”这位王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高豫每次见他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是,王爷!”
“叫你手底下的人做事都干净些,别再让小顾侯动了不该动的人!”
“是是是!”高豫忙不迭地答应,擦去额头上的汗,把这尊大佛送走。
距离薛氏一族被肃清又过了一个多月,已至年关。正如薛临与倾城所言,朝廷提了原来的太傅崔洵为丞相。
这崔洵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娶的是先帝的胞姐万宁大长公主,有皇亲国戚的身份加持,别人倒也不好议论些什么。毕竟人崔相胆子小,万宁大长公主可是个暴脾气,凶狠起来连游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的。
“兄长,你是当真不涉朝局吗?”顾倾城如今已深陷庙堂,总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薛临留下来的名单中有几个平日里看上去为官忠正,并无踪迹可循。每每她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顾晟青总是一两句话就能为她解决疑惑,理清思路。
“城儿,天下之势,唯有顺势而已。”北宜国力积弱,弊病由来已久,纵是有老侯爷这样的人也无力扭转乾坤,只盼城儿能够早日看清现状。但是如果不能以身入局,又怎能看的透人心呢。
“崔相,表面上是太后用以抗衡宁阳侯的棋子,然而你我都知道,她是预备扶持你成为自己的亲信党羽了。”
“太后娘娘是我的姨母,阿恒是我的表弟,我理当…”助赵恒坐稳龙椅,守卫疆土,重现北宜昔日光景。
“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慕容长安和,我。”顾晟青一直逍遥世外,他不愿意让自己被困于牢笼,因此对于倾城他也只能稍加提点,不愿过多解释。
“长安?和你?”
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便是慕容长安,临叔一直提醒自己长安可用却不可尽信。临叔宦海沉浮多年,不会无的放矢,长安他会否是他国细作呢。
长安还好说,只是兄长为何要说就连他也不可信呢?
“往后你便会知晓。还有何处不明?为兄讲与你听。”
泰安殿
“什么!你说城儿之前动手收拾的两个人是东海细作!”游浅听到柳苏烟的汇报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可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呐!城儿不愧是将门虎女,做事情手脚干净利索!”
“可不是嘛!奴婢查到的时候也被震惊到了。这两个人一直藏的极为隐蔽,一个是吏部的文书,还有一个是先帝当年的伴读,如今已经是朝中从三品的官员了,平素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怎的一下子就被小侯爷给摘出来了呢!”柳苏烟对顾倾城也是赞叹不已。
“城儿简直是如有神助啊!自从云中赈灾开始,她给哀家的惊喜就未曾间断过。苏烟你知道吗,哀家竟在她的身上隐隐看到了当年表姐夫的身影。”
朝堂博弈才刚刚开始,顾倾城看似一直在处理薛临遗留下来的问题,实际上却是稳扎稳打地在建立自己的势力,相信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她手中所向披靡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