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外面天色已经大量，刚刚挣开眼的赵芸觉得十分晃眼。
轻薄柔软的被子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而她枕在楚裨的腿上，楚裨正靠在窗边假寐。
赵芸有些清醒了，她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楚裨。鸦青色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翳，半张面在明，半张脸在暗，整个人的五官显得十分深邃。即便是在睡梦中，楚裨的双眉还是轻蹙着，薄唇紧抿，好像十分不安。
看了一会儿，赵芸收回视线，脸色有些发冷。
她不会忘记，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一切。楚裨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冷漠的脸庞像是在她心头打上的烙印，一想起就隐隐作痛。
赵芸突然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楚裨。这样的发现，如同劈头盖脸浇下的冷水一般，扑灭了她心中腾升起的热情。
楚裨对她的好做不了假，也知道这么想不对，但是赵芸控制不住自己心中一环接一环的怀疑猜忌。面对自己的时候为什么楚裨会有那样的神情？他每次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也是这么看她的吗？他……到底为了什么才娶的她呢？
上辈子的事情，让赵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孙韫也是这样，表面上待自己极好，却将她蒙在鼓里，做最后一个知情人，知道利用完赵家之后，才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昨日的楚裨也是，明知水中下了药，还亲手将水递给她……
两世的记忆突然融合，孙韫和楚裨，那杯鸩酒和掺了迷药的水。
赵芸突然觉得和楚裨待在一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眼眶有些湿润，她睁大眼睛，不想让泪水流出。
原来楚裨在自己心中已经这么重要了吗？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呢？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要想不受伤害，首要就要控制好自己的心呀……
赵芸慌忙起身，身上的薄被滑下。头还有些昏沉，赵芸撑住头，呻吟了一声。
楚裨被惊醒，侧过头一看，看到了赵芸捂住脑袋十分痛苦的样子，心中十分担忧，身子凑近赵芸，十分自然地让赵芸靠在他身上，然后微凉的双手轻轻地按压着赵芸的太阳穴，边按边柔声问道：“还痛吗？”
赵芸被楚裨的气息笼罩，整个人都僵住了。往日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此时却让她心中一片刺痛。
有什么意义呢？
何必与她虚与委蛇，做出一副疼宠她的模样？昨日的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不是吗？
赵芸别开头，打开楚裨的手，坐直了身体：“无碍，不过是睡得有些久了，车内有些闷，我吹吹风就好。”
目光丝毫未在楚裨脸上停留。
楚裨一愣，目光晦涩，过了半晌，轻轻地应了一声。
之后赵芸靠近马车的那一边，一直扭头看着车外，两人之间泾渭分明。
楚裨面无表情地坐着，而后直直地看着窗边的那道身影，一直未曾移开视线。
赵芸感受到了身边的视线，如火烙一般停留在自己身上，但是恍若未觉，不给一丝回应。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在楚裨面前示弱。
这多可悲。
丢了心，难道还要丢掉尊严吗？
再给她一会儿就好，再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收拾好自己的心，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芸撑着脸的胳膊开始酸痛起来，她叹了口气，想要换一下姿势，谁知楚裨突然靠在她身边。
赵芸又开始浑身僵硬了，换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在生气？”楚裨双手环住赵芸，在她耳边吹气。这般近的距离，他明显感受到了赵芸的不自在，但是恍若未觉。
“何出此言？我没有呀。”赵芸想推开楚裨的臂膀，无奈两人体力太过悬殊，楚裨又是铁了心不想让赵芸离开自己的控制，她只能作罢。
“那你为何抗拒我的亲近？”楚裨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赵芸的脸，想将赵芸所有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楚裨目光中流露出的偏执和癫狂有些让赵芸受不住，这是楚裨从来不曾对赵芸展露过的。楚裨在赵芸面前，除了偶尔会有一些霸道，一向都是温和的。
赵芸何尝不知道楚裨在外人面前有多冷漠无情，她曾经也为楚裨对她的与众不同而感到欢喜，如今看来，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我没有，王爷多心了。不过是因为这光天化日之下，身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么做总归是不妥的。”如今楚裨在赵芸心中有了不同的样子，再加上赵芸一心想和楚裨保持距离，言谈举止上逐渐流露出了几分恭敬的意思。
听到那个熟悉却又显得十分陌生的称呼，楚裨的双手逐渐收紧，赵芸感受到了疼痛，却不敢挣扎。她抬头看了一眼楚裨，楚裨眼神中流露出的危险让赵芸仅仅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看着我！”楚裨紧紧地捏住赵芸的下巴，强硬地抬起赵芸的头。
赵芸吃痛，眼眶中不禁泛出泪花，但在楚裨眼里，就成了赵芸惧怕他到了如此地步，心中阴郁更甚。
“看着我！”楚裨吼了出来。
赵芸忙不迭地看向楚裨，对上了他的视线。楚裨黑漆漆的眸子里盛着复杂的情绪，赵芸有些分不清。愤怒、焦躁、疯狂她都能理解，可为什么要委屈呢？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
“叫我的名字！”楚裨喝到，带着命令的意味。
赵芸感受到了楚裨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有些抖，于是磕磕巴巴地顺从着：“楚、楚裨。”
听到这一声呼唤，楚裨整个人明明有些暴虐的气场突然柔和了下来。
楚裨松开捏着赵芸下巴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还不待赵芸松口气，铺天盖地的吻便席卷而来。
明明是一个吻，却让赵芸感到痛苦万分，可是身体的痛苦，远远不及心中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