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思看一眼老监司,躬身施礼,“谢谢您。”
但愿你永远都心怀感恩。老监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又进了一重院子,指着最靠里的一间屋子说道:“你就住那间,先收拾,一会儿到卜兴阁来领取书册。”
霍相思进了屋子将包袱放下来,看了一圈,屋内陈设简单却是她到比汴京之后唯一可以称得上家的地方了。
窗外啁啾的鸟叫声,打开窗子扑面而来却是一股草木的腐败味道,林子很深或者说很厚,高高低低疯长着许多树木。
她看了一眼捂着鼻子关上了窗子,出门看了看别的房间,似乎只有她房间的窗外有树。
卜兴阁在走廊的另一头,院里有占星台,她敲门的时候是一个男人来开的门,驼着背一脸历经沧桑之后的木然神情。
“老监司让我过来取东西。”那人听完敞着门转身走了,她瞧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才明白刚才听见的杂乱脚步声是怎么回事。
老监司在翻看历书见她进来,指了指一侧桌子上几本摞在一起的书册,“拿回去看看,司天监招收生员会有入学考试。你识字吗?”
“识得一些。”霍相思上前抱起了书册,腕子上的手串又露了出来。
“把它藏好。”他说完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霍相思扯了一下衣袖抱着书走了,老监司捏着那颗珠子神情复杂,随即翻手握着珠子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没一会儿占星台后头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深浅不一。
接下来几天繁星以一种挟私报复的心态,好好指使了一圈霍相思,她也以一种看穿了对方把戏却不说破的心态尽量地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比如扫地做饭,不过繁星在吃过她做的一顿饭后就再没让她做饭了。
霍相思就在繁星做饭没空指使她的时间里,好好地逛了一下司天监,凡是没上锁能进去的地方,她都进去了,除了卜兴阁和密林深处。这两个地方她打心里觉得不太舒服,所以按下了好奇之心从来不试图探究。
她在司天监等了五天,等来了圣旨和一位新监司。
宣旨的内侍身边站着一个着深紫色长衫的男人,四十上下,眉峰很高显得眼窝较深,脸颊瘦削颧骨有点高。负手而立的时候身量笔直,自带一股威严之势。
“监司大人,这些就是司天监现有的人了。您先忙着,咱家告退。”内侍宣讲完圣旨领着人走了。
“师父……”
这一声师父叫得有点突然,除了老监司自己和这新监司之外,剩下的人都有些吃惊,尤以繁星最甚。
他瞧瞧师父再瞧瞧那人,心情有些复杂。
“不敢当,不敢当。下官当初也只是提点过你几句而已,算不得师徒情分。”老监司干笑着同那人说着,微微眯起的眼睛隐藏了所有的情绪。
那人没再坚持,两手往后一背抬脚进了衙门正堂,他带来的两个随从模样的人一左一右紧随其后。老监司揉了揉眉心放在身后的手冲着繁星还有霍相思摆了摆,让他两别上跟前凑热闹。
霍相思停下脚步左拐上了走廊,繁星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新来的监司居然是我师兄,那他还抢师父的位子?”
“老监司做主簿更合适。”霍相思习惯性地摸了一下手腕,才回神想起来她把手串给拆了。
“你到底哪头儿的?”
“你想跟着新监司做教员还是跟着老监司当闲人?”她歪头看着繁星,“我觉得你最好能跟我一样做生员。”
“为什么?”繁星啧啧一声,有那么点突然被人看重的意外惊喜。
“直觉。”她看不透新来的监司却看透了跟在她身边的侍从,他们不止带来了皇帝的赏赐还带来了很多人。家人,心腹和他们答应了招进来的生员,而繁星,身份太尴尬。
“你会相面啊?我要跟着师父伺候师父。”繁星白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门口侯着。
吃了午饭,霍相思拿着扫帚跟在繁星后头扫他剪下来的树枝,外头似是来了不少人,还有马车的哒哒声。
“师兄,这里就是爹的衙门吗?太破了吧。”女子的声音,隔着院墙飘了进来,音量很高是一把有些炸耳朵的尖嗓子。
霍相思转身看向门口,进来了一个圆圆脸的女子。本该是看着和气的面相,眉峰却吊着,嘴角也因为嫌弃变了弧度生生破坏了那张脸。
跟在她身后的是江鹤望的其中一个随从,归藏,提着一个大乌木箱子,俨然已从监司随从晋升为大小姐的随从了。
“师父去宫里了,一会儿就回来。师妹,要不咱们先去看看你的住处?”
“她是谁?”女子指着霍相思,神态倨傲。哪里来的乡野丫头,凭着那张脸也能将麻衣木钗穿得那么自带风姿,她不是很高兴。
“司天监的生员。”两人看着霍相思,上下打量着。霍相思收回视线,扶了一把繁星踩着的凳子,完全没搭理两人的意思。
“你过来。”女子急了,“我说你呢,哪里来的野丫头,见了本小姐还不行礼?”
“江芷。”后头有人出声说话,带了责备之意,缓缓走进来的是江鹤望的另一个随从。
“连山师兄,你不是跟着父亲去宫里了吗?”女子显然对连山有些惧意。
“归藏,带师妹去居所。”连山说罢看着两人拎着行礼不太情愿地离开了院子,随即转身又离开了司天监。
繁星从凳子上下来撇了撇嘴,“又来了几个不好相与的,你以后可得小心些。”
“我会远着她的。司天监招收学员是什么时候?”
“后天。”
整个司天监或者说东民巷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霍相思也是忽然之间才发现原来天下间还有这么多喜欢或者说擅长命理推演的人。
她跟着繁星在给选中的生员登记造册,前来捧场道贺的人都聚去了卜兴阁。
“江大人,卫相特地托我给你带句话,务必谨记圣上的恩德,为圣上分忧为大洲百姓解难。”同行的一位老大人在人群中朗声说道。
江鹤望颇有些踌躇满志地拱手望向皇城方向,“臣定当死而后已。”
“哟,这可使不得,本王岂敢受此大礼。”一道闲闲的声音从卜兴阁的院子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