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玄离坐在船头看着白茫茫一片的湖水，由着那寒凉的雾气从头到脚把他再次打了个通透。
霹雳弹爆炸的瞬间，第二颗霹雳弹也跟着响了，听到声音的瞬间他就没了一切思量，纵身跳进水里。
喝了几口不咸不淡味道糟糕的湖水之后，他憋着一口气循着本能游了过来。
看着无形无力的水，身处其中才发现它的厉害，无孔不入只要他稍微有一点体力不济，冰凉的湖水就会顺着他的鼻腔灌进身体里。
他从未体会过那种无力感，可是真正上了船，坐在这冷风嗖嗖的船头，遍寻不着她时，他才发现水底那点无力实在小到不值一提。
他想看见她，想看她梗着脖子跟他瞪眼，想看她胆大包天的媚笑，更想看她一无所有却死也不肯放弃自尊的犟模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早知现在如此难熬，当初为什么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
“王爷，现在水面雾气浓烈方向难，所以我们暂时留在原地，等太阳。”卫静之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从船舱里走出来看着明玄离说道。
“那就等。”他不相信那个进了水跟条鱼似的小丫头会遭遇什么不测。
“王爷，您在极乐之门可有什么发现？”
“你自己看呢？”他扭过头来看他，竟然毫不意外卫静之这大变活人一般的巨大变化，长眉一挑带着点洞察。
“王爷看见我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卫静之有点疑惑地看着他。霍相思不奇怪，现在就连明玄离也不奇怪，让他觉得自己这十五年来小心翼翼的掩饰有点可笑。
“卫相心有万千沟壑，做事也喜欢未雨绸缪，相府的一花一木都可能在将来大有来头，更何况拥有双瞳的你了。”明玄离说完转头瞧着船头慢慢退开的水雾，心里终于松快了一些。
“王爷谬赞了，我不过是一双眼睛异于常人罢了，不堪大用。”卫静之听出了明玄离的弦外之音，只是他就算帮不了父亲也不想拆父亲的台。
“父子连心嘛，这我能理解，只是你可知来日会有多少人因为你的这次任性而丢了性命。”明玄离说完，卫静之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情几经变幻最后竟然出现了一丝自我放纵。
“多谢王爷提醒。”卫静之说完转身又回到船舱。
坐下来心就没静过，他能看懂天象看破天机看透人心，却唯独没办法看住自己的心。
说不上来他是什么时候就对霍相思起了心思，也许是那次看见她脆弱地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却还没忘记跟他道一声谢谢。
亦或是那次替她梳发，发丝缠绕太过于温柔，又或是她一脸迷茫地一头扎进他洗水果的凉水盆里，随后抬袖一擦，坐在井台跟他一起吃杨梅时的惬意。
他不敢将这些心思说给任何人听，只能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偷偷品尝这甜美又心酸的情意。
以至于有一日去见师父，师父看他一眼后说了四个字，“莫忘初心。”
初心是什么？呵呵，卫静之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他自懂事之后便分不清自己的性别，为何别的女子喜欢姹紫嫣红他只喜欢清冷的灰白。
若不是无意间撞见了底下人的丑事，他大概一辈子都要这种自我怀疑自我厌弃中，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一样，母亲以死相逼让他赌咒立誓永远也不会暴露身份。
父亲给了他一顿毒打，咒骂他莫要坏了他的大事。
堂堂七尺男儿不得不服药变成了男女莫辨的模样，他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知道碰见霍相思这个异类，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活得意外随心。
分明对一切事都无能为力，却不肯改一改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想来想去，卫静之的眼眸变得温和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未体会过因为这样一个人而带来的心动感觉。
他转头看了一眼湖水，他相信她肯定还活着。
“有鬼，有鬼，救命，救命……”断断续续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明玄离从船头站起来，辨别了一下声音，随后脚尖一点船板。
小船如离弦之箭循声而去。
荣德拼命地划着水，却觉得自己好似在原地打转，头顶迷蒙的天空好似一团怎么也走不出去的迷阵，他就要死在那女鬼布下的阵法里了。
船到荣德身边时，明玄离看清是他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随后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人提了上来。
“鬼，有鬼，她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荣德好似被什么给吓破了胆，一叠声地喊叫着有鬼有鬼，身体瑟缩着不听抽搐。
“荣德，你醒醒，出了何事？”叫不醒也晃不醒，明玄离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嘴巴子，到了把人打昏了也没见他清醒过来。
卫静之弯腰翻了翻荣德的眼皮，“没什么大碍，估计是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吓破胆了。”
“堂堂威武将军竟然也能被吓破胆？”明玄离回想了一下前后的事情，他们是从存放鬼木的房间里出来的。在他赶到之前，荣德看起来已经在里面待了很久，他会不会是受了鬼木的影响，出现幻觉了。
“有不就是有人故意吓唬他，那里有人！”卫静之说完走上船头看着前方的白茫茫，“会不会是霍相思？”
“走！”明玄离说完已经催动小船朝荣德过来的方向划去，犟丫头，是你的话就好好待着别动啊。
吓走了荣德，霍相思呼了口气，将手里的迷香粉洗掉又将那团肉挂回船舷上，顾客一口气重新躺下来。
荣德如果不说想喝她的血充饥，她也不会想去害他。那会看他的脸色，应该是已经中了致幻的药物，否则她这么点迷香粉不可能对荣德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他要是真的因为再次跳进水里淹死了，也怪不得她，只希望他下辈子莫再做害人害己的恶事。
她躺在船里微微侧身，耳朵贴着船底听见底下的水里传出来阵阵沙哑的嗷嗷叫声。
那声音透过水面传出来，入耳带着无尽的痛苦，仿佛对方正在被挖心剜肉，疼痛难忍。
霍相思坐起来，声音全无，再贴回去，又是那种钻心的痛苦喊叫。
船下水底出了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