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一心庵,车外呼啸的冷风渐渐弱了下来,霍相思裹着毯子看书,于灵素捣鼓她的药材。
马车在山脚下忽然紧急停了下来,两人在车里打了个趔趄,于灵素手里的罐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磨了半天的药粉洒了半罐。
她气不打一出来,抬手撩开帘子正要发火,车夫连忙解释道:“东家,前头雪窝里好像有人昏倒了。”
于灵素已经挑起的眉头又放下来,“赶紧看看有没有事?”
车夫跳下马车走过去,扒拉着把人从雪窝子里捞了出来。
“还是个姑娘呢。”车夫把人扶过来跟于灵素一起给抬进了车内。
“赶紧走吧。”于灵素吩咐完车夫给女子把了把脉,“没事儿,就是冻得失去知觉了。”她呼口气把炉子往女子身边挪了挪。
霍相思放下书一直在看被救回来的女子,居然是白苏。李捕头怎么回事儿?看个人都看不住。
她已经给白苏消除了见过她真面目时的记忆,所以倒不担心一会儿白苏醒来之后会认出她来。
“灵素,这几天你有见过李捕头吗?”
“没有,我最近一直在忙活神医堂的事儿,还没回原来住的地方,你要是找他有事儿,回头让人捎信儿去大理寺衙门。”于灵素给白苏灌了一点温水,她的眼皮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
“你给他传个话儿,明天来一趟神医堂,我有事问他。”
咳咳,白苏低低咳嗽了几声,悠悠醒来,见着霍相思跟于灵素神情由瞬间的慌乱转为放松。
“我这是怎么了?”她扶着地板坐起来。
“你在路上冻昏过去了,是我的车夫把你救了上来,这是我大姐,你别害怕,我们都是大夫。”于灵素自动把霍相思也归为救苦救难的大夫了。
“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还要真的被冻死了。”白苏说着就要起身给两人行礼。
“你住汴京哪里?”霍相思拿起书卷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我,我住在富贵巷。”
霍相思听完略微有些惊讶,富贵巷可是汴京有名的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看白苏身上的衣服又不像是去给人做粗使丫鬟的。
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怎么会晕倒在这里?今日冬节,若不是我们来为亲人点长明灯遇上你,你跟可能命都没了。”于灵素把自己的暖手炉递给白苏,“明知道下雪天,还穿这么单薄,你是不想活了吗?”
“我……多谢救命之恩。”白苏说着咬了咬嘴唇,“我其实是跟着夫君一起来的,只不过我在半路惹得夫君不高兴,我不想让他生气就自己先下来了。”
嘶,于灵素见不得女人被男人欺负,“抱歉,我见你并未梳妇人头。不过天寒地冻把你一个人扔下,那你这个夫君倒真不是个东西。”
“不,他很好,是我不够好,总惹他生气。”白苏有些局促地缩了缩自己的脚,“夫君不习惯我也不喜欢我梳妇人头。”
“你把鞋换一下。”霍相思转身从旁边的桌子底下拿出来一双软皮靴子放到她面前。
“不用了,我没事儿。”
“穿上吧,女人冻坏了脚心你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有可能身子过虚导致生不了孩子,你不会不想给你夫君生孩子吧?”
于灵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起这个也毫不避讳,大概是大夫眼里只有病人并无男女之分吧?
白苏这才小心翼翼背过身去换鞋子,早已被雪水浸透冰凉的双脚穿进柔软的鞋子里,白苏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温暖是什么。
她鼻头一酸眼泪下来了,“谢谢你们。”明显的哭腔说明她这日子过得有多苦。
霍相思沉默了许久问道:“你夫家是谁?”
白苏擦擦眼泪摇摇头,“没事儿,夫君他并没有虐待我,只是我总也照顾不好他。是我的问题。”
于灵素心说没见过这样喜欢受虐的,“你不说我们一会儿怎么送你回去?你身子这样虚弱一个人如何回去?”
白苏咬着嘴,“你们把我送到富贵巷口就可以了。”说着白苏从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递给于灵素,“这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
“从来没离过身吗?”于灵素没伸手,霍相思倒是伸手把簪子接过去仔细打量一番抬头问道。
“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戴着了。”白苏捧着杯子不明白这么好看的女子怎么会对她这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簪子感兴趣。
霍相思收好簪子冲于灵素摆摆手示意她别再问了,三人一路无话回到汴京城。
马车在富贵巷口停下来,白苏拎着自己的鞋子下车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马车离开,马车内的两个人是她自来汴京之后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霍相思一直在把玩着那支簪子,很普通的兰花形状的玉簪,兰花花心里雕着一只三耳的猴子。
这是什么特殊的图腾?
“簪子有什么特别的吗?”于灵素搅拌着罐子里的药粉,看霍相思一脸凝重。
“还不知道。”霍相思说完,下去打探消息的车夫回来了,上了车板隔着帘子说道:“东家,打听清楚了,是相府卫家的。小的听门口的花子说,是相爷夫人给卫家瘸腿的少爷找的冲喜娘子。”
嗒,霍相思手里的簪子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于灵素赶紧冲着外头车夫说:“回家。”随后看着霍相思,“这么说我那会儿骂的那个不是东西的人就是卫静之?”
啧啧,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她可是救了他们夫妻两个的人。
霍相思慢慢捡起簪子收起来,“卫静之是出了什么事?竟然到了需要冲喜的地步。”
“我下去打听打听。”于灵素知道卫静之对霍相思的心思,所以这会儿对那个可怜兮兮的冲喜娘子有点同情起来。
她没错卫静之也没错,错就错在他们都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
“别让人知道。”霍相思叹了口气低头看书,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卫静之,他与别人的事她也管不了,如果白苏只是单纯地被卷进来的一个局外人,他不该这样对她。
只是……她想起了苏见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云淡风轻的表像下藏着很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