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夜，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霍相思醒来的时候，窗子外头沙沙响，她裹着被子听了一会儿，才听清楚是有人在扫雪。她呼了口气坐起来，炭盆里的火竟然还没灭。
也不知道明玄离什么时候走的。
她呼了口气，也不知道昨晚他给她喝了什么，没有上头嗓子也不难受，更难得的是，之前有些不太顺畅的鼻子竟然通了不少。
摸索着把衣服穿起来，她明显感觉到了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先前仿佛被抽干的力气一下子全都回来了。
她有种起死回生的感觉。
咚咚咚，外头有人敲门，于灵素已经耐不住先开口了，“相思，你起来没，小胖子派人给我们送来了冬衣还有好多吃食。”
霍相思走过去打开门，先看见了一脸笑意得于灵素，“难为他还记着我们。”
“就是，这都几天了也不见他过来一趟，莫不是尚书府大少爷的位置太舒服了？”于灵素撇撇嘴。
“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吧？”她知道于灵素也就是过过嘴瘾，心里指不定因为那些一大早送来冬节继续乐成什么样了。
“你就爱替他说话。”于灵素抬眼看了霍相思一眼，一脸诧异地走过来抬手搭上她的脉搏，“你的病好了？”
霍相思点点头，“看来你的药还是挺有效的。”
于灵素收回手有点尴尬，“相思，其实我对你的病症真没有多大把握，不过是用药吊着罢了。我一直在想办法，没想到你竟然好了，真是太好了。”
霍相思笑笑，“终归也与你脱不开关系。”她拍拍于灵素的肩，示意她别想那么多。
心里已经明白，明玄离特意拿来的恐怕就是掺了酒的药。
“那是，我可是神医啊！”于灵素说完挽着霍相思的手臂往外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小胖子送来的冬节礼物。”
礼物分了两份，两人一模一样，玉翠坊的首饰还有三套冬衣，霍相思伸手摸了一下，衣料很柔软样式也是汴京最新的样式。
“你给他准备了什么回礼？”霍相思摆摆手示意下人把东西拿下去，洗洗手去吃早饭。
“有啊，之前研制的美颜膏还有一些冬日预防疾病需要的药丸，应有尽有。”于灵素跟着她进到饭厅，很是骄傲地回道。
霍相思抬手揉了揉眉心，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信心意虽好，有点欠思量。药物这些可以平日里就送，赶在节气上送容易让人想歪。”
“为什么想歪？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那些药丸我做的很用心的。”于灵素端着稀粥边喝边解释。
霍相思笑笑，“那下次再给别人回礼的时候跟我说一声。”说完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一会儿吃了饭陪我去一趟一心庵，我想去点长明灯。”
于灵素点点头看了看她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乘坐马车往城外走去，车轮子轧在积雪层上，发出嘎吱吱的声响。一心庵在一处平缓的山包上，马车一路带着两人到了庵堂门口。
石板路上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留下灰白相间的扫帚印。
霍相思从车里下来戴好帽子抬头看了一眼庵堂正门，当初老道士让她来这里她严词拒绝了，后来因为卫静之的关系，让她与这里又冥冥中多了一点联系。
“这里真冷啊！”于灵素拿着暖手炉跺了跺脚。
庵堂正门大开，两人进去的时候，里头的小师父问明来意就带着两人去了专门供奉长明灯的地方。
霍相思写好牌子交了香油钱留在大殿里听师太诵经，于灵素觉得无趣就离开正殿在庵堂里转悠。
一心庵的山包底下又上来一辆马车，车速很快，马蹄子还有车轮底下尽是飞扬的雪粒子。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庵堂正门口。
车刚挺稳，卫静之就从马车里钻出来往下跳，车夫慌张着赶紧跑过去弯腰做了垫脚的。
卫静之皱皱眉，一声呵斥却在看见自己那半条腿之后哑然失声，他没有资格训斥这些受命来伺候他的奴才。
他踉跄着从车夫背上下来，拄着拐杖几乎是跌跌撞撞着进了庵堂的门。
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一生中最憋屈也最自由的日子都在这里渡过，他对这里的感情复杂到不愿想起，可是如今心中痛苦万分，他能想起来的也只有这里。
庵堂里曾经的同门见着他也是感情复杂，谁能想到一心庵最杰出的弟子居然是个男人？
如今又见着他断了一条腿，都知道他爱面子便悄悄走远些免得见面彼此尴尬。
卫静之径直去了师父的禅堂，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待到急剧起伏的胸口平复下来，他才敲了敲门。
屋里的人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应了一声，门里伺候的小师父低着头打开门把他让进去随后轻轻关上门。
一卷经书吟诵结束，霍相思给牌位上好香起身离开了大殿。
“小师父，我想拜访一下庵主，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无安道长的故人来访。”
小师父点点头，让她在院门外等候。
霍相思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构造，难怪于灵素下车的时候会觉得这里比别处冷上几分，四下的地势都比这里矮，没有遮挡物，四面八方的风可以肆无忌惮地吹过来。
刚去通报的小师父回来说庵主今日有事，让她改日再来拜访，但是信物并没有还给她。
霍相思点点头走了。
门里的卫静之静坐着诵经，但是往日里能让他静下心来的经文，今日却越念越烦躁。
“静之，你跟为师来。”庵主说着起身领着卫静之往庵门外走去，一辆马车正巧拐弯往山下走去。
“你知道车上是谁吗？”
卫静之摇摇头，师太没说什么而是带着他又往点燃长明灯的大殿走去，“你自己去看。为师希望你能明白，世间事圆满者少有缘无分者多。”
卫静之蹒跚着走进大殿，在一侧新增的长明灯牌位上看见了霍相思的名字，她回来了，她也来这儿了，可是他们终究一前一后又错过了。
大殿内袅袅香烛散发着檀木香气，悠悠地传出一阵压抑的痛哭声。
庵主站在院子里摊开掌心，里面是半枚玉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