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即刻下马,说道:“小的该死。大仙看这样可好,子玄道长屈就一下骑我的马,大仙和子夜道长坐马车如何?”“那你呢?”李潇暘问道。五福说道:“小的天生贱骨头,走路最适合我!”李潇暘笑道:“那就委屈你了。”五福说道:“不委屈,不委屈。”伍慈说道:“李……师叔,我们就不去了吧?”伍慈本想喊李施主,突然想起刚才说的话,赶紧改成了口。李潇暘说道:“不必多言,就当帮我一个忙吧。”
一行人用了大半日,才回到了郭锦唐府中。李潇暘等三人刚到大厅之上,郭锦唐和夫人便迎了出来。郭锦唐连忙道:“哎呀,大仙这一路上可辛苦了,郭管家,赶紧上茶!”郭锦唐忽见李潇暘后面跟着两人,便问道:“这两位是?”李潇暘说道:“他们是上清观的道长,子玄和子夜道长。他们是来帮我请神的。”郭锦唐一听,说道:“上清观?你们师傅叫什么来着?”李潇暘眼珠子一转,说道:“他们师傅是我师兄,已经仙逝了。之前你们请的都是些骗子!”
“哦,那就难怪了!”郭锦唐连连点头,忽又说道:“大仙还未吃饭了吧?管家,叫厨房即刻准备饭菜!”郭锦唐随即又笑道:“大仙,您需要准备的可准备齐了?”李潇暘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忘了订做道袍,便说道:“身上要穿的那身行头忘了订做了,我这就出去一趟。”“大仙且慢!”郭锦唐笑道,“神光大师昨日已交代老夫去办此事,应该下午便会送至府上,大仙可不必着急。”李潇暘心想:“我倒是不着急,没想到神光大师那么细心,竟然猜到我会忘了。”李潇暘想到此处,问道:“神光大师呢?”
郭锦唐说道:“他在犬儿房里,他昨天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又不准我们进入。我们唯恐有变,大仙您又彻夜未归……”李潇暘听到此处算是明白了,心想:“这老头是怕我不回来,没有人给他的宝贝儿子续命啊!那大师又在房内干什么,去看看再说。”李潇暘说道;“二位不用担心,本大仙吃过饭就去看看。”郭锦唐与夫人王氏正是这个意思,赶紧点头道:“那就有劳大仙了!”
李潇暘饭后对郭锦唐说道:“劳烦大人给他们二人安排一下房间,明日他们将与我一同施法。”郭锦唐说道:“好好好,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李潇暘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去令公子处。”
李潇暘一路来到郭成海的院子外,才靠近院子便听到念经的声音。他走进院内果然又见一堆人正围着郭成海的卧房念经,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全是和尚。李潇暘来到门口拍了拍门,喊道:“神光大师,请开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神光说道:“进来说话。”李潇暘迈步进了房间,郭锦唐伸头往里面探了一下,神光说道:“郭大人,可有事?”郭锦唐脸上全是焦急的神情,却说道:“没事,没事。”神光便将门合上,李潇暘几步来到房中,一看顿时呆了!他只见郭成海正双手合十、盘腿坐在床上。
李潇暘吃惊不小,说道:“大师,他这是……”神光说道:“晚些再与你细谈此事。”李潇暘点了点头,坐到一旁。神光来到郭成海面前,郭成海头也不抬,闭目问道:“大师,佛祖会宽恕我的罪过吗?”神光说道:“佛祖广施佛法,只为教化世人,要世人迷途知返。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关键在,你是否已经放下心中的屠刀,是否诚心向佛。”郭成海流下泪来,说道:“我自是很有诚心改过,我只怕我的罪孽太过深重,佛祖不肯宽恕我。”神光说道:“人之生死,其命在天,非常人能控制。佛曰: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事,今生作者是。无论是她今生偿还前世欠你的债,还是来世她来向你索今生的债——这都不过是因果循环,善恶报应而已。你若真心想超脱这轮回之苦,你只有一心皈依我佛,方能从中解脱。”
郭成海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如何才算诚心,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修成正果,如何才能得道成佛。我很害怕,我怕我还未修成正果便死了。”神光说道:“那你为何怕死呢?”郭成海说道:“我怕我罪孽深重,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受那煎熬之苦。”神光摇头道:“如此说来,你还未醒悟。所谓‘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只要你心无挂念,自然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郭成海又问道:“可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心无挂念,我心里总是莫名的害怕,不自觉的害怕。”神光又道:“你越是痴迷于此,你就越发难以摆脱。就如同作恶梦一般,无论梦中如何令你恐怖无限,当你一旦醒来,便会发觉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世间一切苦厄皆是如此,你只需将一切恐惧看作虚无,不去理会它、想它,自然也就不会害怕了。”郭成海问道:“大师的意思是,要我忘记恐惧?”神光说道:“不是忘记,而是释怀。你心有所虑,才会挂念它,你若心中无物,又何从挂念呢?”郭成海好像有些懂了,问道:“那我如何才能做到释怀呢,心中无物呢?”神光说道:“你要做到看空一切,便可到达心中无物。正所谓:‘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五蕴者乃色、受、想、行、识;苦厄则有八,生、老、病、死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世人之所以无法摆脱这些困苦,便是因为他们深受五蕴的诱惑,以至于心生贪嗔痴念。而在佛祖看来,这诱惑世人的五蕴皆为空相而已。五蕴为空,心中自然无物,心中无物,则万象不染,自然也就无从挂念了。”说到此处,神光大师也侧目看了看李潇暘,但见李潇暘若有所思,却不知道在想何事。郭成海沉思片刻后,睁开了双眼,平静的说道:“大师,我懂了。”随即下床跪倒在神光面前,说道:“求大师收我为徒,我愿就此落发为僧,抛开一切凡尘俗念,遁入空门,一心修佛。”
神光问道:“你若要我收你为徒也可,但是你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现在还害怕死吗?”郭成海摇了摇头,说道:“不怕了。”神光又问道:“为何不怕?”郭成海抬头说道:“我心中无死,又何必怕死?”神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我现在便为你剃度。”神光从袖里拿出一把亮光的小剃刀,便开始为郭成海剃头发。不多时,郭成海便成了一个光头,神光说道:“今日赐你法号行善,望你今后一心向善。”郭成海又磕头说道:“多谢师傅成全,弟子行善领命谢恩。”
神光又问道:“行善,今后你如何打算?”行善说道:“弟子前半生罪孽太多,弟子想为自己的罪孽做些补救。”神光问道:“你这么做,是想他们不恨你,还是想他们感激你?”行善说道:“弟子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今后不会生活得太过艰难,与弟子毫无恨或感激可言。”神光又问:“倘若他们要杀你怎么办?”行善说道:“倘若能度他少去一份困苦,弟子死又何妨?”神光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三日之内,你不可离开此间,膳食自有人送到门口,待人走后你才能去取,不可让人瞧见知道吗?”行善点了点头,说道:“是,师傅。”神光对李潇暘说道:“我们走吧。”李潇暘这才明白,原来神光这一天一夜是在开导郭成海,并传授他佛法。
二人出得门来,只见郭锦唐与王氏仍等在门外。郭锦唐忍不住又上前来问道:“两位神仙,犬儿现在如何了,老夫可否看看他?”郭锦唐心中一急都不知道喊什么好了,一开口便喊成了两位神仙。神光说道:“明日午时一过便见分晓。切记不可擅自让人闯入,要不然破了法界,神仙也难以相救了。”郭锦唐只好答应,说道:“好好,我一定不准人进入。”神光看着搭了大半的台子,说道:“还有就是这台子,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也是枉然了。”郭锦唐忙道:“不会不会,一定会按时完成,我今夜通宵在此监工,请二位神仙放心。”
两人一路往客房走,刚到客房外,只见伍慈与薛胄正站在房外的院子里。李潇暘给神光说了一番,神光夸奖道:“李大仙到处行善,真是天下苍生之幸啊!”李潇暘扁着嘴没有说话,只是与二人一起进入房内。李潇暘把房门一关,喊伍慈与薛胄一同坐到桌子前,说道:“你们不必如此拘礼,神光大师乃得道高僧,不拘礼于这些小节。”神光也是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坐吧。”二人才行了一礼,坐了下来。李潇暘转头说道:“大师,你就少喊我两声大仙行不,直听得我浑身难受!”
神光笑道:“现在还不行,等我们离开这洛阳城后,我再改口如何?”李潇暘笑了笑,突然想起刚才那个高台,说道:“大师,你要骗那老头也用不着搭个那么高的台子啊,太耗费钱财了。”神光说道:“不然。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倘若那郭老爷一天无所事事,只会将全部心思放在他儿子身上。再者而言,这么大的工程,刚好为城里很多卖体力活的人提供点机会,让他们挣点辛苦钱。”李潇暘一听,心中更是佩服,点头道:“看来与那五百桌酒席是如出一辙了。”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大师。”李潇暘说道,“我想让伍慈大哥,代我作法你看如何?”神光一想说道:“这样也好。毕竟伍慈比较老道,不容易出岔子。且明日我还有重要之事需要李大仙帮忙!”李潇暘一听,又皱起了眉头,说道:“大师,你就不想我闲着啊。你又想到了什么新,要我去骗那郭老爷子的?”神光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贫僧一心为施法救人,怎能说是骗呢?”李潇暘看着神光说道:“反正我说不过你,你想我怎么做,就尽管说吧!”神光摸了摸胡须,说道:“嗯……我寻思,明日只怕会有高人不请自来,有你从旁盯着,可以随机应变倒好办许多。”李潇暘皱眉道:“高人要来?来干嘛?”神光微微一笑说道:“不急,明日你便可知晓。”李潇暘见神光竟然卖起了关子,便不再理他。几人一阵闲聊之后,便各自回房睡下。
第二日,刚过巳时,那高台已基本搭建完成。那郭锦唐几乎彻夜未眠,他见高台已成,便差人来请神光大师。神光早已梳洗完毕,闻讯便带着李潇暘与伍慈、薛胄三人来到高台之下。李潇暘站在高台之下,抬头仰望,只见七丈高台宛如一座空中露台,宏伟宽大,令李潇暘都不由得为之赞叹。此时,高台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高台前方,两排僧人分左右并立,均双手合十诵经。“大师,请登台作法。”郭锦唐说道。神光点了点头,随即走向高台。正当他来到台前,欲迈步上台,却听见身后,人群之中一人大声喝道:“且慢!”众人一惊,均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神光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