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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他是无暇美玉

顾伽茵小的时候不喜欢顾可欣,主要有两点原因。

一是因为顾伽茵一度把沈芳华当成了亲生母亲,而顾可欣的到来,分去了沈芳华对她的宠爱,所以她不喜欢顾可欣。二是因为小时候的顾可欣是个爱哭鬼,总是跟在她身后哭唧唧的,让她烦不胜烦。

顾嘉行是男孩子,若惹得顾伽茵不高兴,还可以打他一顿出气。但顾可欣是女孩子,顾伽茵就算再不高兴,也下不去手打她,所以更加讨厌她。

后来慢慢长大了,顾伽茵也逐渐知道了沈芳华不是她的妈妈,而是顾可欣的妈妈,她对顾可欣的感情也就恢复了无所谓的平淡。可是她们两个已经在成长的过程中渐行渐远,无法再成为相亲相爱的姐妹了。

顾伽茵曾经以为,也许这一生,她和顾可欣都要做一对互相看不顺眼的姐妹了。可没想到,当顾可欣经历了人生的低谷时,她们竟然再度重归于好。

果然是一家人,窝里斗可以,却绝对不能任由外人欺辱。

顾可欣去国外念书以后,仿佛一夕之间便长大了。她为了独立自主,不再花家里的钱,自己去打工赚取生活费,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也慢慢成长起来。

当她念完书回国的时候,整个人焕然一新。她身上以往娇气跋扈的气势不见了,变得稳重成熟,言谈有理,举止有度,终于有了一位大家闺秀的风范。

顾伽茵惊讶于她的改变,甚至很担心她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良久,是不是又遭遇到了什么打击或挫折,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顾可欣笑着说,“姐,你想太多了,人总要学会长大嘛。”

顾可欣笑着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安详,隐隐透出幸福喜悦之色。顾伽茵这才放了心,又问她,“你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顾可欣轻笑了一下,羞赧的说,“姐,我要结婚了。”

她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依稀还看得见属于少女的羞涩。

顾伽茵并不惊讶,并且为顾可欣已经从上一段感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感到很开心。

顾伽茵好奇的问,“是什么人啊,爸和沈姨见过了吗?”

顾可欣摇了摇头,“他叫皮特,M国人,是我在国外念书时的同学。”

这下顾伽茵才终于露出些惊讶的神色,“外国人啊?那你们以后要在国外定居吗?爸和沈姨恐怕不会同意吧?”

说到这儿,顾可欣的表情有些失落,“是啊,我只是说了正在和他交往,他们就已经很不高兴了,更别说结婚了。”

顾可欣说着,凑到顾伽茵身边,揽住了她的手臂,撒娇的求她,“所以啊,姐,我来求你帮忙跟他们说说情呗,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话。”

顾伽茵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得知对方是外国人以后,她已经预料到顾可欣下一句要说的话了。

总之,顾嘉行和顾沣东吵架,需要她从中调和。沈芳华和顾沣东有龃龉,需要她从中调和。顾可欣的事,还需要她从中调和。她就像是顾家的粘合剂,哪里需要粘哪里。

顾伽茵虽然无奈,还是答应了顾可欣会帮她当说客,劝导顾沣东和沈芳华同意她的婚事。

两个人接着又聊起其他的事,说到程烨的时候,不无唏嘘。

程烨生性花心风流,和莫蕴结婚后,没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就又开始出去拈花惹草。莫蕴也是个狠人,抓到程烨出轨,直接派人将他和小三一块打残了。程家咽不下这口气,状告莫蕴买凶伤人,将莫蕴送进了监狱,莫家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莫蕴捞出来。

程莫两家撕破脸皮,闹的不可开交,满城风雨。

顾可欣撇着嘴说,“那时候他们俩对我同仇敌忾的,我还以为他们能百年好合呢,到最后还不是分得那么难看,切。”

顾伽茵悄悄对顾可欣说,“程烨被打残了,没办法要孩子了。莫蕴那时候已经怀孕了,却为了让程家绝后,直接将孩子打掉了,啧啧。”

顾可欣想起了那个时候,莫蕴将她推下楼梯,然后站在高处俯视她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点了点头,这确实是莫蕴能干得出来的事。原来她不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她可恨,却也可悲。

顾可欣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反正我心眼小,听到程烨的下场这么惨,我心里舒坦的不得了。”

顾伽茵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大快人心!”

“哈哈哈!”

咣当一声,打断了姐妹两个的笑声。顾伽茵和顾可欣一同抬头去看,只见陆岸正站在门口,手机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声音。

偷听的行为被发现,使得他脸上的表情倍显慌乱,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听说可欣来了,想跟她打个招呼。”

顾伽茵有些担心的看向顾可欣,顾可欣却一派从容,扬起笑脸平静的对陆岸说,“嗨,陆岸,好久不见。”

陆岸看着顾可欣温和的笑脸,慌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回以同样的微笑,“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吗?”、

顾可欣点了点头,又忽而想起了什么,“啊,对了!”

她蹭的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走到陆岸面前递给他,语气轻快,“我快要结婚了,欢迎你有时间来参加我的婚礼。”

陆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很长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顾可欣的笑容依旧俏皮美好,却不再令他感到甜蜜,而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流出酸酸涩涩的液体,弥漫了全身。

陆岸的眼中滑过一丝狼狈,他咧开嘴,似哭似笑,极为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恭喜你。”

说完,便落荒而逃。

顾可欣怔怔的看着陆岸的背影,久久方才转身,脸上又恢复了如常的表情。

顾伽茵有些担心,又有些犹豫的问,“可欣,结婚的事,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其实陆岸很喜欢你,他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一直拒绝他呢,你就那么讨厌他吗?”

顾可欣想了想,认真的说,“姐,你知道吗?太美好的东西,就会让人不忍也不敢亵渎。打个比方来说,如果蛋糕做得太精致,我就不舍得吃了。陆岸于我,便是这种存在。无暇美玉,叹无缘。”

直到听到顾可欣的这番剖白,顾伽茵才忽然震撼的意识到,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这个妹妹。

她以为顾可欣坚强的没心没肺,即便受到那样致命的伤害,还能意气风发愤而不平的去破坏程烨的婚礼进行报复,一派长不大的孩子气。可其实,她不过是外强中干,故弄玄虚。她的内里已经伤的透彻,不过是在用凶悍的外表隐藏着那颗早已腐烂的鲜血淋漓的心。那伤害太过深重,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她的自信,她的选择,她的道路。

其实陆岸并非有顾可欣想象中那般完美,然而对比那时的她自己,他就是那样光彩夺目,散发着令她不敢直视的璀璨光芒。他的光芒越盛,就越衬的她自惭形秽。她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陆岸,不过是因为自卑,不过是在掩饰自卑。

面对陆岸纯净的爱,顾可欣自卑,后退,最后便只能错过,悲叹。

*

陆岸第一次见到顾可欣,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他骑着脚踏车在路边等红灯,顾可欣就从他的身边走过。她蹦蹦跳跳,笑声不断,像个快乐的小精灵。她偏头和旁人说话时,微风刚好拂过她及肩的长发,露出了唇边高挑的笑意,闪耀进陆岸的眼。

那个时候,陆岸还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又俏皮的女孩儿是他家二嫂的妹妹。他只是觉得,她的笑容真好看,那么无畏,那么张扬,那么明媚,像盛开在炎炎烈日之下的向阳花。

自此,他最爱的花变成了向日葵,他喜欢的人,也变成了那个有着如同向日葵一般美好笑容的女孩儿。

因为身世,陆岸曾经非常孤独自闭,他没有自信和勇气去结交顾可欣那样明亮闪耀的女孩儿,便只能默默的关注她。关注她的喜好,关注她的哀乐,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一皱眉一颌首,甚至追随她的脚步,与她进入同一所大学,并成为了同学。

这些事,都是陆岸隐藏在心底,无法启齿的心迹。

在得知顾可欣被程烨伤害的事实以后,他愤怒,也心疼。那是他钟爱的姑娘,他想保护她,想照顾她,想成为她的依靠。所以,他关心她,呵护她,为她疗伤,陪她疯闹,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走进她的心里。

顾可欣出国之后,陆岸曾有一度非常怨恨周瑾。他在想,如果不是周瑾从中阻挠,顾可欣或许不会离开的那么决绝。

可是后来,他才终于明白,其实他怪不得任何人,是他自己没有办法走进她的心,又怪得了谁呢。

陆岸苦笑,却也只剩下苦笑。

人生有很多无奈,也有很多没办法。

就比如,有些事情过不去,也只能过去,有些人放不下,也终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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