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勇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跟老板说不就成了,反正我们为他好。”
少白道:“我看直接找老板不好,那样老板会觉得难看,下不来台,最好是先找小姐商量,看她是什么态度,那样留有回旋余地。”最后大家都同意少白的看法。
岳浚看到孩子们逐渐成熟,心里极为高兴,看来他们是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最后他发言道:“你们能看出问题,还能想办法解决问题,这很好。但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药局里,贺老板就是皇上,你们看历代皇帝,都会把肥缺交给自己宠信之人,让他们在那些地方获得好处,以便更忠于自己。
但往往这样会产生大贪官,甚至是叛臣,只有揪出了大贪官和叛臣,皇帝才会清醒些。你们是不是在和小姐商量的同时,注意那几个收药人,如果是内外勾结,串通骗钱,内外都查实了,就不仿揪出来让老板看看。”
找小姐当然是岳栋去,至于访查几个收药人,大家都有兴趣,这就像破案一样,需要动脑筋,大家分了工,每个人都有调查对象,而且都说好,不要先惊动收药人,只能在暗中调查,惊动了搞不好就会前功尽弃。
自岳栋和小姐订婚后,药局里所有人都对五兄弟尊敬客气,称岳栋为姑爷,称其它几位为二爷,三爷,四爷,五爷而且慢慢传得满樟树都这么叫。
先说三爷牛勇,他分工调查的是一个叫宋三山的收药人,他了解到宋三山从十三岁开始,就在药局学徒,那时还是贺老板的父亲管事,他对贺老板要求很严,让十岁出头的贺老板和别人一样,从学徒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到药局干活,这样就和宋三山成了师兄弟,宋三山比贺老板大两岁,还经常照顾他,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很不错的,所以贺老板管事后,对这个当年的师兄很是照顾。
从全年采购草药用钱量来看,宋三山排在第一位,但买进的草药量,并不比别人多多少,所以他的问题可能比较大。
查这些人,兄弟们都商量过,首先看他的用钱去向,是不是置办了大量房地产,家中生活是否奢华,超过应有水平太多,有没有额外的开支如养外宅等,有了这些问题就说明他贪了药局很多钱,再进一步查他是怎么贪的,和哪些人勾串弄钱的。
三爷牛勇暗中观察,看宋三山表面很朴素,平时除了上工就住在药局安排的宿舍里,很少外出,每月有三天他回自己在宋家庄的家,这是老板特许的。这次宋三山回家,他并不知道三爷在跟着他。
宋家庄离樟树不过五里远,宋三山进门后不一会三爷就到了门前。三爷围着这所宅子转了一圈,所见就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比周围农舍显得干净整洁一些,也并不很突出,看来从表面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了,三爷向外走,想到稍远的地方找人打听一下,离得近了怕宋三山发觉,现在已是秋末冬初的农闲季节,天已很凉,三爷走到庄口都没遇到人,顺便到庄外去看看,刚出庄口不远,就听到有人呼救,他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有人跳了塘,正在往下沉,塘边一位妇女在拼命哭叫。
三爷来不及多想,一边跑一边脱外衣,到了塘边就跳了下去,费了很大劲才把人捞上岸来,赶紧帮他控水,度气,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那妇女千恩万谢,而跳塘的男人却不吭声,似乎还怪三爷不该救他。
三爷问那女人:“你们家在哪里?快回家吧,外面太冷了,我帮你扶回去?”
那妇女说:“那就太谢谢您了,到家里喝口热水,我把您的衣服烤干。”
三爷拿上外衣,扶着跳塘的男人,一起来到他们家。这个家,真可谓家徒四壁,夫妻俩四十多岁,一看面相就是终日劳作,食不果腹之人。
妇女让两个男人脱了湿衣,用热水擦擦身,喝了一碗有姜没糖的开水,因为没有合适的换洗衣服,只有让两人在床上,共一条破棉被盖着,等衣服烤干。三爷问男人道:“老哥,您贵姓,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走绝路哪?”
男人看着朴实憨厚的三爷,未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哽咽了一会开口道:“大兄弟,我叫宋秋山,你说人活成这个样子,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还活个什么劲?”
三爷道:“我看你们都是能吃苦,也很能干的人哪,怎么会活不下去哪?”男人道:“说到干活,我们绝不比谁差,可是命太苦了,不像三山那样,坐在家里,甚至他不在家,都有人送钱来。
本来我儿子在的时候,生活还过得下去,农闲了,我们也想上山采药贴补家用,谁知我儿从山上摔下来,摔成重伤,为了治疗,该当的当了,该卖的卖了,还东拉西借地弄了一屁股债,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他,把家算是败了。
更败兴的是,我们原来种的是宋文选的地,他的公子宋远山,还比较厚道,不会强逼交租还债,可以商量缓交。
现在听说宋文选出了事,说是勾结山匪杀了人,被押到了省城,为了救他父亲的命,不得已要把祖宗几代置的地产卖掉,因为急着要钱去打点,降了一半的地价,还说谁要能一次出现钱买下来,再降半成,而且只收地价,各佃户欠粮欠款都白送给新主人。
我们当时想,这两万多亩地,再便宜也要五六万两,这么多钱谁能一下拿得出哪!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宋三山,竟一下买了下来,而且拿到地契后,就向佃户们宣布,原来的欠粮欠款,必须年内交齐,如其不然就收回另租。
宋三山的老婆和儿子可不是省油的灯,那是摔倒在地,也要抓把土起来的主儿,平时看不出来,现在一得势,那趾高气扬的劲头,就差六亲不认了。
不到十天的功夫,已经催我三次了,见面就催欠粮欠款,我现在能拿什么去还哪!老弟呀你救了我,应该感谢你,可是你看,我有活路吗!?”
三爷说:“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你不要把路看得那么窄,今天遇到我,就算有活路了,你说宋三山是什么时候买的地?”
男人道:“就在十天前,是由他老婆儿子出面的,他自己躲在家里没出来,当时真是人山人海,我就在当场,五万八千两银票,当场点清后,宋远山马上和几个骑马的人,就赶往南昌去了。”
三爷问道:“你说宋三山坐在家里,就会有人把钱送来,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说:“我还送过哪,比如我送去一批药,按市价,值十两,三山说这药品质不错值十二两,我拿了钱回来,就要把多出的二两按三七开,把七送到他家,我得三。
像我这样的只是小打小闹,有的人那真是大手笔,一搞就是几百斤上千斤,一个月亮山的人,专门在各地设点,以较低的价格收药,药农和采药人也愿意给他,这样可以省了跑路的辛苦和时间,这个人把这些点的药收拢齐,来找三山,那他送到三山家里的钱,每次都有几十上百两!
而且这样大手笔的人还不只两三个,我原来也想搞,只是设点要有比较可靠的人和大笔的现银,我实在没办法弄到那么多现银,和可靠的人,只能小打小闹,现在儿子走了,能搞的就更小了。”
三爷道:“那个月亮山搞药的人,你认识吗?他会经常来吗?”
男人道:“我认得他,有时还聊聊草药的行情,他差不多十天来一次,前天还来了。”
三爷道:“其它大手笔的人,你也认识吗?”
男人道:“认是认得,只是不太熟。”
说话间衣服烤干了,三爷穿好衣服,从外衣兜里掏出些散碎银两,交给男人并郑重地说:“今天发生的事,和今天说的话,不要对任何人讲,我可能再来找你们,我保你们今后有好日子过。”这对夫妇恭恭敬敬地送三爷出门。
千里姻缘一线牵,
药局自此换新天。
何须大业成由我,
有利于民立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