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喧嚣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公路上久久才闪过几道光芒,边上的人行道已没有人影,偶尔只能听到绿化带的草丛里传出几声虫鸣。
在草丛深处,伏着一道身影,如果有人凑上去,会吸到一阵酒和胃酸一起发酵后的芬芳。配合着杀虫剂的清香,驱赶着一切好奇的动物们。
许久,人影突然动弹了几下,然后缓慢地爬了起来。
只见他晃了晃头,右手捂住额头,发出了几声打破宁静的呻吟。
可能是清醒了点,这人踉踉跄跄朝光亮的地方走去。
也许是没有隔离带,低着头的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公路上,正当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两盏明晃晃的大灯来到了面前。
“嘭!”的一声,这人直接被撞飞到八米开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伴随着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这车停了下来。
过了七八分钟,车上才下来了一个人,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包臀裙,犹犹豫豫地走到趴着不动的那人旁边,看着那人侧着的半边脸上满是鲜血,地上还染满了血迹,不由自主地掩住嘴巴。
一会反应过来的她低声叫了几下,看那人还是一动不动,慌忙地转身往车里跑去,着急过头,半路右脚高跟鞋鞋跟还断了,差点摔倒。
女子回到车上,东翻西找,找出个小巧玲珑的手机,手颤抖着打了个电话。
“喂……,是,是警察局吗?我,我撞死个人了!”
…………
“啊……啊……!”张国义打了个大哈欠,大半夜的,被局里从床上叫起来,总是有点困意。
他把手伸进兜里想拿根烟抽抽,可看看这白色的走廊,还有那亮起的急救室门牌,叹了口气又把手拿了出来。
旁边的郭洵笑着问到:“张组长,是不是想抽烟了?喏,那边楼梯口有厕所,可以到那边去解解瘾。”
张国义摆摆手:“算了,看这时间,这人也快出来了,我可不想错过什么。对了,老郭,你还是先给我介绍一下情况吧,刚才过来的时候脑子有点晕,现在好多了。”
“好吧,反正现在也是等,顺便聊聊案情也挺好的。”说完郭洵翻开手上的笔记本,继续说道。
“按报警人的说法,她是因为晚上加班的太晚,回去的时候有点着急,加上疲劳过度,开车的时候注意力没集中,而且是在深夜,所以才会不小心撞上人的。”
“有没有测过她的酒精度?还有从她的行车记录仪里有没有发现?”
“嗯,测过了,她没喝酒。不过从她的行车记录仪里,倒是有些发现。”
“哦,有什么发现?”张国义有点讶意地坐直了下身体。
郭洵翻了翻几页:“嗯,从里面的视频来看,这被撞的男子是突然冲到公路上的,按照交通法的规定,开车的女子当时离他也才十米不到,所以这事故的责任全在那男子身上。”
“这不就是个交通事故吗?怎么还叫上我们刑事科了呢?”张国义满脸惊讶地说。
“我说老郭,你们这分析科值夜班的,要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郭洵脸色一正:“我看你才一惊一乍的,我都还没说完呢,怎么地,我一快要退休的,还会戏弄你不成。”
张国义忙陪笑道:“哪敢啊,老郭你说,你说,我不着急,不着急。”
“这还差不多,要不是看在你师傅份上,我才不会把这案子交给你,早知道我找别的组了。”
张国义舔着脸继续陪笑道:“别啊,老郭,啊不,郭叔,您就体谅体谅我们吧,这大半个月了,我们三十六组都还没接过案子呢,身子都快生锈了,您可别换组啊,要不,等下天亮了我请您吃早餐,地您选。”
郭洵满意地点点头,咳嗽了一下,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张国义在旁边也不敢催促,郭洵等了会才继续翻笔记本道。
“经过我们再三确认,那男子被车撞前,头部就已受伤,看那满脸的血,应该很严重,你说,这是不是归你们刑事科管?”
张国义一拍大腿:“当然归我们管了,还是你们分析科厉害,怎么样,现场的情况检查了没有?”
郭洵翻手看了看手表:“我已经叫小王他们去了,看时间,应该快回了。”
正说着,郭洵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朝张国义晃了晃。
“喂,小王啊,现场检测的怎么样了?哎,对,刑事科的张组长也在,我打开免提,你说就是了。”说完手机放在手掌里,朝张国义示意了一下。
张国义凑近了点道:“你好,我是刑事科第三十六组组长张国义,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先跟我说。”
对面的小王道:“张组长,你好,我是分析科的王显贵,那我现在就先简单的跟你汇报一下,详细的情况等我们回去了再打报告给你。”
“好的,你说。”
“在伤者被撞的附近,也就是路边的绿化带里面,我们发现了伤者的一个卧倒的现场。”
“由于这个路段没有天眼监控,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第一现场。不过依照我们多年的办案经验,也八九不离十。”
“咳咳,小王啊,你还是直接说说你们发现了什么,这些在报告里提就行了,我们这边也快能见到伤者了。”郭洵打断了一下道。
“哦,抱歉,抱歉,我马上说。”
张国义朝郭洵竖了竖大拇指。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个帆布包,应该是伤者的,里面有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有几本武侠小说,嗯,还都是最新出版的呢。我都还没看过,听说写的很精彩。”
郭洵气的又想打断,还好可能对面也知道错了,止住继续介绍道。
“咳!我们在里面还发现了伤者的身份证,已经发回局里让人去查了。”
张国义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王显贵回道:“他叫李牧,男,夏历4083年生人,籍贯是两广省浦庆市三相县。”
张国义诧异道:“三相县的?就是那个历史上出过三个丞相的县城?”
王显贵道:“嗯,就是那个三相县,说起来,我和他还算半个老乡呢,我老婆的妈妈的妈妈也是浦庆市的呢,记得我前年和我老婆还去过那里喝喜酒,那里的风景挺不错的,据说那里还是前朝的龙穴点之一,人杰地灵……”
旁边的郭洵拿起手机吼道:“王显贵!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再吹水,老子扣你工资!扣你绩效!”
王显贵急道:“头儿,不要啊,我不吹了,不吹了,您消消气,哦,那次去的时候我带回了一瓶那里的特有贡酒三公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品,下班了请您老鉴赏鉴赏,如何?”
郭洵像变脸似的,眉开眼笑道:“好你小子,竟然私藏好东西,这次就饶过你,报告给我认真点。”
“是,是,是,我一定认真报告。”
郭洵转而一脸笑意的对张国义道:“张组长,让你见笑了,我这手下就是欠收拾,来,你继续问。”
张国义打了个哈哈:“还是郭叔您教导有方,像我手下,可就无法无天的很。”
郭洵:“叫我老郭就行了,这叔啊叔的,都叫老了,被别人听到那可不好。”
张国义忙跟着说是,心里却暗自吐槽,谁不知道你是我们局里的不老男神之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练了什么驻颜神功,这脸,看起来比我还年轻,上天真是不公平!
张国义不敢再看郭洵的脸,对着手机问道:“小王啊,我这么叫你可以吧,你那边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王显贵笑道:“张组长客气了,咋叫我都可以。嗯,在现场,我们只发现了伤者一个人的痕迹,没发现有第二个人的,而且有些酒醉呕吐物的气味,但我们在地上找不到,也许他吐到自己身上了吧。”
“还有现场血迹什么的要回去才能化验,不过我们在附近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导致伤者头部受伤的器物。嗯,就这些情况了,具体的要回去整理了才能跟你汇报。”
张国义皱着眉在沉思,连对面电话挂了都没在意。
郭洵收起手机,无聊地摇头晃脑,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啥。
张国义抬头看见郭洵,眉头舒展:“差点忘了还有您老在呢,郭叔,您对这案子怎么看?”
郭洵睁眼一瞪:“叫我老郭!现在案情还不明朗,等我们见过伤者再说吧。”
张国义点头称是。
两人等了一会儿,发现急救室门口的红灯灭了,忙站到门口等待。
急救室的门打开,一位医生走了出来。
张国义凑上前:“你好,医生,我们是城南警察局的,这是我们的证件,我想问问里面的伤者情况怎么样了?”
那医生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证件后,摘下口罩,显露出他那中年国字脸。
“你们好,我是这的主任医师方信,伤者刚脱离危险,现在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由于他的头部受过重击,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可能没法见你们。”
张国义:“啊?不是吧,方主任,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他呢。”
方信摇摇头:“这个,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过,经过探测,他的头部里面创伤不大,没问题的话这两天就会醒来,你们等等就好了。”
张国义还想再说,郭洵拦了一下:“医生,关于伤者,有个问题我们想问一下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方信点点头:“当然可以,你们问吧。”
郭洵:“伤者有没有喝过酒?”
方信想了一会:“我们对他的口腔和血液做过检查,他没有喝过酒。”
张国义和郭洵对视了一眼,问道:“方主任,你确定他真没喝过酒?”
方信点点头:“确定,是没喝过。”
告别医生后,郭洵站在一边轻拍额头想着什么,嘴里还嘟囔着:“难道,那个家伙又出来作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