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抱紧了熟睡的儿子,“二蛋是六月初八出生的,这点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她被休回娘家后,哥哥嫂嫂嫌她丢人,没几天就给她找了个男人强逼着她改嫁了。她也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这孩子有一半的可能是二郎的。
去年九月中旬被休,孩子在六月份出生,这时间倒能合得上。但亦不排除有早产的可能。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说的这些并不能证明那孩子就是我的。”二郎憨,不代表他傻,这些常识他还是懂的。
张氏一噎,她没想到最先出来质疑她的会是二郎,她知道二郎是很喜欢孩子的。现在自己又给他带来一个孩子,他应该高兴得晕了头才是啊。
看着嗫嚅不语的张氏,谢云姝心中不无嘲讽,面上却不显。张氏,你把人都当傻子耍呢?当时怀上时怎么没立即找回来?事隔一年,她才带着一个孩子回来,说是二郎的孩子,为的是哪般,明眼人一瞧便知。还不是瞧着杨家挺起来了。
“滴血认亲吧。”沉默许久的杨母开口。
“慢着,张氏,你先去院子里呆一下。”二郎板着脸,将一脸委屈的张氏赶出了大厅,他对这个女人实在是厌恶至极。
“娘,如果,万一这个孩子是我的,该怎么办?”
杨母一怔,她看了一眼谢云姝,“这个...”
“娘,你不会想去母留子吧?”以已度人,二郎很容易便猜到了杨母的想法。
听到这话,谢云姝抿了抿嘴唇。
杨母微微点头,她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二郎媳妇......
“娘,你有没有想过张氏此次找上门的目的么?即便这个孩子是我们杨家的骨血,你觉得她会轻易松手么?我敢说,以她的性子,她一定会趁机敲诈的,我不知道她图的是什么,但肯定所图不小。”二郎刚才看着张氏怀中抱着的有可能是自己骨血的儿子,心中竟然没有半分波澜,没有像看到糯米一样,觉得又爱又疼。他只觉得很平静,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连带的还生出了麻烦不断的厌恶感。
二郎能说出这翻话,谢云姝很意外,在她这半年相处的时间里,二郎精明的时候不多,大多时候却是又憨又傻的,刚才来主屋的路上仍是,现在怎么?
其实也是她不完全了解二郎,之前二郎那样,只不过是事关亲人,他也不想太过计较罢了。而且刚才他乍然听闻张氏给他生了个儿子的消息,心绪一时难以平复。他不是脑筋灵活之辈,心烦之下难免考虑的不多。刚才见了张氏,往日的种种厌恶便浮上心头,冲淡了那份烦燥。现在能想通,已属难得至极。
“那依你的意思?”
“不要了,让张氏带着她儿子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今天这事咱就当不知道了。”这个孩子即使是他的,他也不想要,要了就代表和张氏有牵扯不尽的麻烦!
“可是,他有可能是你的骨血啊。”杨母大吃一惊。
“即便他真是我的儿子,我也不稀罕,我要儿子我会和我媳妇生!”二郎看着自家媳妇说道。
二郎这段话,让谢云姝心中微微一暖,总算没有太失望。她知道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看着大嫂将整个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再看看把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媳妇,二郎深有感触,娶妻当娶贤啊。张氏的品性比起大嫂有过之而不及,以前的日子他实在不想再过了,所以他要杜绝张氏回来的一切可能!
杨广仁看着终于开窍的大哥,微微一笑。本来他还以为二哥会犯傻呢。
大郎若有所思。
杨大嫂心中一阵失望,她期望中的掐架没能掐起来。同时心中对谢云姝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二郎竟然可以为了她而放弃儿子!端的是好手段哇!
杨母心中一阵犹豫,她是最重子嗣的...
商谈得太过投入的他们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一道影子。蓦然,大厅的门被推开了。
“杨二郎,你个良心的,为了那不会生蛋的母鸡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张氏指着二郎的鼻子叫骂着,连带云姝也捎带上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二郎才为他对媳妇那过分的要求而愧疚,如今张氏又骂她,他自然受不了。
“我偏要说,咋啦?嫁进来半年了吧,屁都没放一个,难道我说错了?你今日不认这个儿子,日后老了没有人送终可别来求我!”张氏当场搁下狠话。
“即使她生不了又如何?我也还有糯米!我死后的房子田产都是他的,别人也休想沾上半分!你就死了四处钻营那份心吧!”二郎想明白她这回上门为的是什么,索性把话说绝了,断了她的念想!
这般争吵,张氏怀中的孩子自然被吵醒了,正哇哇大哭。张氏只顾着争吵也没安抚他,任由那刺耳的哭声在客厅里回荡着。
张氏本来打了个如意算盘,打算凭借着儿子回到杨家,然后慢慢将谢云姝收拾掉,那杨家的田产房产不照样落到她手里。可惜杨二郎根本就不稀罕她的儿子,这让她大受打击。
吵得好!杨大嫂一脸兴奋,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大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娘啊,二蛋这孩子真是你的孙子啊,你可不能不管啊。”二郎的态度太强硬,在他那里讨不了好,张氏只好把目标瞄向杨母了。
“好你个臭婆娘,竟然敢背着我偷跑?”刘老六气势汹汹地冲开虚掩的大门,便直奔大厅而来(这时候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后头的周大丰拉他不住,只得跟着一道进了来。
谢云姝嘴角微微一扯,来了。早在张氏他们来闹不久,她就去找周大丰夫妇帮忙了。和他们说了下情况,周大嫂是个八卦头子,十里八村的八卦少有不知道的。自然也知道张氏被休后被她哥哥嫂嫂逼着嫁给了一个年近四十的杀猪佬,得知她丈夫就是那日给他们送猪肉的刘老六,谢云姝还惊讶了一下,果然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么?得知了她的丈夫是谁后,便好办了,她托周大哥帮她把那刘老六请来。
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周大嫂还是拍着胸脯热情地答应了下来。前些日子,二郎教的那个烧炭的法子让他们家赚了几两银子,周大嫂自是感激的。
而此时,他来得正是时候!
听到刘老六那暴怒的吼声,张氏脸色一白,此次她是偷偷出来的,若事成了她便留在杨家不回刘家了。如若不成,那她无声无息地回去,也于她无碍,即便有谣言又如何,她抵死不认刘老六也拿她没办法。可惜她这次的算盘是落空了。
啪!“我打死你这个贱人!”刘老六冲进来后,也不管杨家人,对着张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张氏这番动作明摆着他刘老六帮人家养了一年的龟儿子!这让他如何不怒?
张氏死死护住怀中哭闹的男孩,她知道一切都指望他了。
客厅中谢云姝漠然地看着,她知道男人打女人不好,但如今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是张氏自找的!如果是路人甲,她或许会在一旁劝一下,但张氏就算了,她可不打算救一条随时准备着反咬她一口的狗!
除了杨大郎有点不忍外,二郎和三郎都是视而不见。杨母则担忧地看着她怀中的孩子,生怕被波及到。杨大嫂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被打得直痛哭哀嚎的张氏,瞧她那熟练的护卫动作,想必没少挨揍吧。这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想到这,她抖了抖,暗自庆幸自己嫁到杨家,被休了还有回来的机会。
估计是揍累了,刘老六这才停了下来,啐了她一口,“臭婆娘,下回再给老子丢脸,老子就把你揍成猪头!走,给老子滚回去。”
“娘,二蛋真是二郎的儿子啊,今天你们不管我,我和二蛋跟了他回去,我们会被他打死的!”宋氏想着以前天天挨揍的日子,暴发了,叫嚷着,“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滴血认亲!对,滴血认亲!”张氏知道,回到家后刘老六一定会打死她的,所以她要赌,即使只有一半的机率,她也赌上一赌!
“臭娘们!你找死!”刘老六作势要打。
听了她的话,杨母很犹豫。
谢云姝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如果不绝了她这个念想,日后必然会麻烦不断的。不为杨家,只为自己和糯米,她今天也一定要出手。
“滴血认亲吧。”她淡淡地开口。
“媳妇?”二郎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万一那孩子真是他的,那她...
杨母忍不住点了点头,她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杨家的骨血,有个结果也好。
“我去准备水。”谢云姝起身去了厨房,没一会,便端来了一碗水,“二蛋是你改嫁后九个月生的,早产的话,你现在的丈夫极有可能就是他父亲。现在你现在还在刘家,此时滴血认亲,理应让他先来,对吗?”
胜负五五分,刘老六来和杨二郎来都没差,她缓缓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要...”
谢云姝打断他,“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养了半年的儿子是不是你的种吗?喏,割吧,一两滴血,死不了人的。”说着递了把刀过去。
刘老六不自觉地接过,想反悔已来不及,有意在美妇人面前逞英雄,刀往手指上一划,便往碗中滴了一滴血。
接着便是二蛋,张氏咬了咬牙,给儿子划了一刀,孩子吃痛,顿时大哭了起来。
众人屏息,两滴血渐渐融到了一起。
“原来,二蛋竟然真是我的儿子。”刘老六喃喃。
“怎么会?怎么会?我不相信!”张氏不愿相信,这结果证明杨家这场富贵与她无关,而等待她的将是刘老六永无止境的拳打脚踢!这让她如何能信?
意料之中,谢云姝不管他们,将那碗带着血液的水直接泼在走廊上。其实她不过是在水中加了几滴醋罢了,这样一来,不管是什么血型都会相容的,甚至连动物和人的都可以。
此时杨大嫂内急,想出恭,便扶着肚子往外面走去。
此时跌坐在地的张氏回过神,把儿子扔在地上,拿起刚才那把刀,“你们不给我活路,那我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恰好此时杨大嫂经过她身旁,冷不防被她脚一勾,重心不稳地往前面大门那头扑去,谢云姝见她大嫂朝她扑里,眼里满是惊恐,“接住我,快接住我啊。”
谢云姝反射性地一闪,避免当肉垫的可能。而杨大嫂则没那么幸运了,肚子重重地磕在门槛上,疼得她冷汗直流,“疼,好疼,孩子...”
张氏拌了杨大嫂一下后,就挣扎着站起来,举着大刀朝刘老六扑去,她的右手被刘老六紧紧握住,“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被你们这些人逼疯的,我要杀了你...”张氏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道。
推搡拉扯间,张氏的右脸被刀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刀子也被刘老六夺了过来。
“血,血,流血了,哇啊,我的脸...”张氏痛哭失声。
这场闹剧发生的时间非常短,被吓着的宋氏三兄弟回神,大郎抱起杨大嫂就跑回房。杨广仁赶着去请大夫。
“媳妇,你没事吧?”二郎扶住呆愣的谢云姝,焦急地问。
“没事。”想起刚才的闹剧,她仍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