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破开后的山林光线丝缕,正好铺陈在赵步笙的身上,白袍在眉目中那般耀眼。柳子冥两眼扫过赵步笙,又落在灵猴身上,心里思量。
“师兄你此刻前去有几分把握抓住灵猴?”柳子冥知晓李墨雨是一个内心很骄傲的人,话点三分而不说透。
李墨雨自然也是聪明的人,反问道:“虽才相见,可灵猴与赵步笙相处得倒也不错,却不知道,这家伙有何吸引猴子的地方。不过我想,让他去抓自然合适不过。”
柳子冥眼睛一亮,知晓李墨雨心中已会意,又说道:“实则我也并非要抓住灵猴,不过欲要与它相处,只要那猴子不太讨厌我即可。”
棕灰色的灵猴在徐红襄的肩头上抓耳挠腮的模样,徐红襄眼里对灵猴的溺爱依旧深深地刻在柳子冥的心中。
短短的二十载,风格迥异的女子柳子冥皆见过,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遇难果断,做事干脆利落而不拖泥带水的柳怀香姐姐实则从来都是骄傲的,世间的男儿又有几个人能与她相比。一身银白铠甲环裹在身,手中寒刀冷光铮亮独立城墙睥睨三军的气势永远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柳怀香的骄傲与李墨雨的骄傲不同,可不同在何处,柳子冥还说不出。
柳青姐姐的温婉善解人意,从来令柳子冥如沐春风,这也是柳子冥最爱她的缘由。
而徐红襄的高冷,难以令人亲近不清不楚地勾动了他的心弦,又或者是触及了这位曾被美女环拥公子哥的骄傲。
几乎柳子冥所见的女人都或多或少地对他有好感,而徐红襄那是打心底瞧不起柳子冥,又或者徐红襄心里更加骄傲。
两人走的路本就不同,柳子冥更喜欢在红尘中打滚,哪里有苦修的意愿?人活百年已经够长,况且于柳子冥所想,人生在世求的是精彩,而非漫长。
徐红襄的意愿他可不知。不过柳子冥知道,自己若是不去努力,恐怕今生有得后悔,管他娘的与徐红襄能否长远,喜欢一刻,那便追求一刻,这才是他柳子冥。
新来的赵师弟真的太有趣,又太神秘。灵猴的秉性柳子冥还是知晓一二的,刁钻,任性,唯有徐红襄能驯服的主。
可眼前的景象太令人吃惊,灵猴与赵步笙同栖在树上,享受着金碎的光芒,安静得像个乖小孩。
柳子冥嘴角苦笑,自己费劲心思做的事情却有人能轻易做到,还真是气死人。
李墨雨只是将赵步笙的名字在无形中写在心上,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纵然他总以为自己不在乎。
凉风,飞叶,曾经的喧嚣远去。
真希望世间的每一刻都如此宁静,这样的话恐怕只有经历诸多事情的人来说,未经历太多便厌倦,那是懒惰。
赵步笙瞧见李墨雨二人很自然地向着自己走来,再左偏头却没了灵猴的身影,走了也罢,免得惹麻烦。
“柳师兄,你说的那只猴子可抓住了?”赵步笙跃下枝头,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很大胆地盯着柳子冥的眼睛。
李墨雨的眼睛太冷漠,总之赵步笙触及的时候,大多数是那样。故而,他选择性地忽略。
兴许,这位师兄的秉性如此。
“你瞧我两手空空,便知是无功而返,灵猴太狡猾,我们两人也无能为力。况且,灵猴方才还与你同栖一树,而你也没抓住它。”柳子冥的话语中透着无奈,耸了耸肩膀。
“方才那只臭猴子还真是你们要寻的?我当以为那是一只山中野猴,也就未曾太在意。要是知晓了,我恐怕一把便将它抓住,而后交到你手中。”赵步笙也为此而有些叹惋,言语中尽是遗憾。
懊恼地右手握拳锤着左掌心,又摇了摇头,长长叹息。
如上课睡觉,你也得给老师几分面子,将书遮挡在自己的身前,表面功夫至少得做足。
柳子冥大度地拍着赵步笙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真挚,边走边道:“不过一只灵猴,早晚都会到手,不过此刻时间也晚了,我们也当回去了。”
李墨雨抽出身后的长剑,右手数挥之下,几道白光在金辉的映照下钻入地底,缚灵阵中的灵石便被挑起,回到乾坤袋中。
柳子冥弯身捡起地上的红舌果,递给身旁的师兄弟,自己也擦拭了一个,咬一口道:“既然灵猴无福享用,我们便吃了它。红尘中也唯有王公贵族可享受,你们两人也是有福气的。”
红舌果少了几个,柳子冥自然知道,不过追究这些无济于事。况且也不过几个果子,也并不太稀罕。
赵步笙接过果子,粗略地擦拭后就往嘴里送,还不停地夸赞这红舌果的口感甚佳。至于之前的事情,就请忘却。
空山新雨后。
空气格外的清新,呼吸都是一种享受。
“一两个时辰的雷电真可怕,将我的魂都快吓丢了。这恐怕是我平生见过的,听过的,最厉害的惊雷。”赵步笙心有余悸地回想。
柳子冥嘲笑着赵步笙的孤陋寡闻,见识短浅:“这样的雷电我都不知瞧见多少次了,在怀乡城的日子,这样的雷电我最少瞧过三四次。尤其是春夏之际,雷声阵阵,乌云压城,似千军万马齐喑,恐怖去了。”
“不过今日的雷电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当以为天要塌了。”赵步笙思量又道,“最初我还以为何人渡劫,嘿嘿。”
“修行一途何其艰难,岂能说渡劫便渡劫,况且通天峰上也便我们这个五人小派,你还当真以为陈老的修为能升仙了?”柳子冥也是笃定陈老没那个本事。
不过,柳子冥身子停滞,向着山上望去,不绝间哆嗦了一下,又用双臂抱紧自己。
“快些回去了,”柳子冥又加快了脚步,面色有点难看,“天就快黑了,还是睡觉去。”
赵步笙好奇地向着山上撇去,古木参天阴森昏暗,偶尔的绿油油眼睛瞪得人心中发毛。
冷风从山上向下吹来,刺骨的高冷,仿佛带着严冬的冷冽,砭人肌骨,又像是乱葬岗的风,隐约间有鬼哭狼嚎的声音。
兴许是野兽踩在枯黄败叶上,窸窣声响。黑暗中的眸子注视着三人,飘忽不定。
“想要性命,就得听话,切莫踏上通天峰顶。否则,生死自负。”
陈老的话又回响在赵步笙的耳边,就如同魔语,一遍一遍回想。
“通天峰上,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柳子冥已经走出不远的距离了,赵步笙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跟了上去,笑道:“柳师兄,你还真是胆小,居然还害怕山中野兽。”
“谁说我害怕那些玩意儿,柳大爷我拳脚施展开来,山中猛虎也得抖三抖。自打我出生以来,便不知何为害怕。”柳子冥抬直了脊梁,语气中又点心虚,眼睛又飘忽瞥向山上。
三人之中,唯独李墨雨淡然无事,目不斜视地向着前方走着。山路遥远,行路便是,哪来那么多的担心。
“那柳师兄你可曾上过通天峰巅,想必那里的风景优美,此生一睹难忘。”赵步笙脸上带笑调侃,瞥见柳子冥的惊慌。
柳子冥很久之前还与李墨雨交谈过山上鬼物的事情,只可惜李墨雨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是依旧练剑,研阵,习身法。
经历了独上通天峰巅的几次,不过却被阴风怒号,低沉恐怖的声音吓住。偶尔的呼吸困难,也不知自己吓自己又或者如何,总之没了勇气,皆是半途而废。
古人常言,践行于言,不若脚下行路。拿生命开玩笑,岂敢?
“赵师弟也是有想法的人,如同为兄,就这小小的通天峰顶,我上过不知多少次,日落日出皆已看尽。”柳子冥气势很足地拍着赵步笙的肩膀,豪迈道,“人生于世走一遭,就要鼓起勇气做事,莫为自己留下遗憾。既然心中有想法,就去践行。”
赵步笙目睹此刻的柳子冥似又变了样,他豪情万丈,无惧世事,当真还有少年的“鲁莽”。
人总得提出不一样的看法,赵步笙亦是想到什么便说:“可陈老不是曾说……”
“咳,呸,他说的算个屁!”柳子冥很粗鲁地啐了一口痰,声音极其响亮,神情极其嚣张,“我家的那个教书先生总道之乎者也,听得我头都大了,道理成山幻海的,没个卵用。相信柳师兄我,路都是自己走的,莫要害怕前路茫茫,自己走出便是所有。”
柳子冥说得好有道理,可细想之下好似不是那么个滋味,究竟不妥在何处,鬼晓得。
回去的路上,赵步笙心里对探索通天峰顶的冲动又强盛了,体内的热血都在沸腾。
柳子冥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开宗立派洗脑绰绰有余,恐怕还有些屈才。由此,莫要说反派皆是傻子笨蛋,至少人家也有独到之处,否则如何将主角耍得团团转。
步惊天还在院中研习神风诀,瞧他眉头舒皱,完全沉静在书海中。他当真是个呆子,被柳子冥誉为“先生眼里的得意弟子”,自然是讽刺多于夸赞。
赵步笙倒觉得步惊天很好,性子比较真,与这样的人交朋友不需太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