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安正在水榭垂钓,杆还在手上,头仰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头顶一凉,梦见自己头发全部掉光了。他骤然惊醒,捂着心口沉下一口气来。
这梦吓他一跳,还好他的头发早就掉光了,不会再掉一次。
捋顺了气,身后传来慵懒的语调,“老秃驴你晚上摸鱼去了,在这里都能睡着。”
谢渊安冷着脸转过去,陆昭九就坐在他身后的石桌上,手上的枝条叼着他的帽子,转啊转的。
难怪他突然头凉!谢渊安一手抢了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陆昭九跳了下去,拽着他的手朝着外面走,“既然你正好醒了,去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谢渊安趿上鞋子,还没来得及把后跟拔起,已经被拉了出去,“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真的是祸害遗千年,死了投生还不放过我。”
那宋小公子的高烧也不知道有没有褪下来,陆昭九心急道,“你现在就带着药箱去一趟宋府,帮宋太傅的小公子看病,听闻他高烧不退病得不轻。”
谢渊安杵在门边就不往外走了,左右打量她半晌,“你前不久不是还围着你家将军转来转去,怎地现在就突然一口一个宋公子了?不是听说江挽舟因为你在宫里跪了一夜才回府吗?他病得应该不比这宋公子轻吧。”
“他那头有我照应,沈大夫也说了,慢慢调养就能好。总之你别废话,先去看病,等看好了再说。”宋溪止是因为她才高烧不退,要是有个好歹,她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她本想亲自去看看,可方才到了宋府大门外,又退了回来。她和江挽舟的婚事已经订了下来,她去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找个好点的大夫去看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丧尽天良的小东西,以后出门别说你认识我……”谢渊安嘴里骂骂咧咧,把她手上的帽子夺过去带正,背上药箱就走了。
“你去了记得说是江挽舟请你去的,别提我的名字。”
看着这脾气古怪的老头去了,陆昭九才松了一口气,踏出术药阁大门往回走。她绕路去了一旁的铺子买了些蜜饯。
江挽舟房门紧闭着,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陆昭九走上去推门,手没碰着就被若善挡了下来。
“怎么了?”她抬头。
“将军睡下了,公主晚些再来吧。”
陆昭九皱皱眉头,“他睡了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不能陪他说话,她去陪睡也成啊。
“将军有命,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能入内。”若善如实道。
“那你和他说一声,就说我来找他,他会让我进去的。”陆昭九说着就往里去,被成景挡了下来,“公主殿下,今日您恐怕是不能进去了,将军有意不许你进去。”
看了一眼成景的脸色,陆昭九往后退了一步。难得成景都这么严肃,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病重了?”她试探的问。
成景摇头。
“那是怕传染给我?”
成景又摇头。
“那你让我进去,他要是怪罪下来,我自己承担后果。保准他不会为难你们。”陆昭九拍拍成景的肩,笑着哄两声要往里面闯,被两人齐齐抬剑挡下。她这才懊恼的站住脚,“今天这是闹得哪一出?”
成景耷拉着脸,“公主殿下,这一回的的确确是你的错了,不怪将军要生你的气。将军为了你在慈安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一双膝盖跪废不说,眼下病得这么重还没见好……结果你为了见宋公子说走就走,把他一个人丢在房里……”
“少说话。”若善打断了成景,“将军没让你说这些。”
陆昭九看了看两人,转身就走,谁还没点小脾气了?走出两步又转了回来,把手上的一大包蜜饯塞到了成景手上,“给他,爱吃不吃。”
她气得风风火火就走了,成景捧着那包蜜饯,有些犹豫的问,“若善,这回我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这是将军的命令,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若善道。
成景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去,“将军,刚才公主殿下来过了。”
“来了便来了,不用特意告诉我。”江挽舟靠在床上,漠不关心的口气。
“这是公主殿下给你捎的蜜饯,你是现在吃还是先放在一边。”
江挽舟冷言冷语道,“谁稀罕吃这种东西?丢……”
“属下这就丢出去。”成景转身还没走出去,被叫住了,“谁让你往外面丢,丢一边吧。”
成景老老实实把蜜饯放在桌前,退了出去。看见门严严实实关上,江挽舟探头看了一眼一整包的蜜饯,又恹恹的垂着眼皮躺了下去。谁稀罕这个女人的东西,嘴上说得好听只喜欢他一个,听见别人出了事,脚下跑得和抹了油似的比谁都快。
陆昭九纳了几个时辰的闷,还是钻进了厨房,做了一道糖醋排骨、一道西湖醋鱼,还有能甜进心坎的桂花糕。看着灶上香气四溢的菜肴,忍不住给自己拍手称赞。
一旁的厨娘瞧着这几道菜,轻声赞叹,“公主殿下真是人美心善,还为了照顾将军亲手下厨,有公主在真是将军的福分。”
那是,她可不就是人美心善。
莫名其妙被关在门外,她也有一肚子发不完的火,可谁让她宠他呢?
她抿唇羞怯一笑,“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把菜一道道装进食盒里,陆昭九朝着他房中走去,忽然嘴被人从后面捂住,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眼前一黑……
第二日,江挽舟睡到了日头高挂才起,额上的温度褪了大半,几乎快好了,只是体内积寒,后背还阵阵的痛。他刚起,成景就端着水盆进来伺候洗漱。
门大打开,外面叽叽喳喳的喜鹊叫得响,和着雨后飒爽的清风一同袭入房中。
“将军今日可好些了?”成景拧干了毛巾,递到他手上。
“好多了。”
江挽舟洗漱过后,起身走到了窗边的书桌前,打开窗户坐下,“替我研磨。”
“将军病还没好,又要做什么?不如先休息好了再忙。”接到江挽舟递来的眼刀,成景立马收了话,一边研磨一边又说道,“今日我一早刚起来,就听到府上的婢女在说公主殿下……”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她的事情。”江挽舟抬着眼皮看他,拾笔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