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舟讶异的看着她。听她一席话，对她的认知翻覆了一遍。
他以为她不过会耍些小聪明，就算应诺了娶她，让她处理难民一事，他也事先想好了紧要关头能够顶住的备用手段。他没想到她随性一句话，当真能把事情安排妥当。
他沉思半晌，“可这样做，只怕会引起百官愤怒。”
“只要皇上应允，百官愤怒又如何？百官愤怒……官怒又岂能比得上民怒，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将军是懂的，要是让百姓不再信任朝廷，民间大乱，才是最严重的。”
她忽然坐起来，在他身侧咬耳朵，“等你去上朝以后，你就……”
那些个官员，就算是怒，也不过敢怒不敢言。毕竟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才最重要。
嘀咕完，她又趴了下去，靠在他的大腿上。
江挽舟低头看着她，笑意有些深邃。
他没想到她竟是用这种方式解决了难民一事。
说到底也只是把白馥离的法子改了改，就骗着自己答应了娶她。
可这么容易的事情，他和众大臣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是这种方式史无前例，还无人用过；再则便是当官之人大多自私为己，就算有人真想到了，也绝不会主动提出。
也就这个女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想到在官员身上捋羊毛。
“这里没擦着。”腿上的柔软动了动，陆昭九偏着头，主动把湿漉漉的一块露在了他面前。江挽舟半晌未说话，她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
江挽舟思索了明日之事，再低头，她已经睡得沉了。均匀的呼吸声中，小脸恬静乖巧。
他试图把她抱起来，可她拽着他的衣裳不松手，十指拽得紧紧地，拉也拉不动，还不时享受的咂咂嘴。想起她上次说的话，江挽舟眉头轻轻皱了皱。
腿上真的有这么软？
顺手捏了一把。
第二日早朝，江挽舟出门的时候腿脚发麻，走路有些缓。看见榻上睡着的女人和他走路的姿态，成景双手紧紧攥着，神色紧张，偏偏又不能表露出来。
“你在做什么？”江挽舟瞥了一眼。
成景不停往里面望的动作太明显。
“昨晚没睡好，眼睛有些抽。”成景低着头，没敢问，反正是摆在眼前的铁证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江挽舟平日看着保守含蓄，竟然来势汹汹，不知不觉已经……
“你盯着我做什么？”江挽舟跨上马车，见成景还盯着他不放，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成景摇摇头。
“有话直说。”江挽舟不知道今日成景怎么这么磨叽。
“突然觉得将军腰伤似乎好了。”成景颔首，嘀咕一句立即驾马走了。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因为这段时日陆府一事，整个长安早已一片暗涌，眼下城门一开，难民一事若是不能顺利解决，恐怕陆氏余党揭竿而起，带着百姓造反。
皇帝坐在龙椅上，咳了好一阵，好不容易缓过来，看着下面的百官问道，“难民之事，各位卿家可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话刚出，金銮大殿一片死寂，只能听见一片沉重的呼吸声。
半柱香的时间无人应化，皇帝的目光从百官身上扫过，透着寒心，还有愤怒，“朝廷养了你们这么久，连区区几千难民的问题都无法解决吗？是你们实在想不到办法，还是根本没想过要解决？”
“回禀陛下，我们几位大臣已经仔细研讨商量过，唯一会在春汛之际储存多余米粮的地方就是当初陆氏的米粮店，可在陆氏满门抄斩的时候，米粮店已经被查封，我们暂时还没想到应对之策。”吏部尚书说道，“听说拨出的官粮还能再支撑两日，我们还有时间去想办法，陛下不必着急。况且不过区区几千难民，若是为了这些庶民气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我看你们是根本没把朕的话放在耳中。”皇帝怒目注视着吏部尚书，情绪激动下，又重重咳了出来。
吏部尚书本就是太后一派的人，从不把他的话听进耳中，这一番话哪里把这些难民当做人来看待？
这一次太后不肯拨放多少官粮，摆明了不想费功夫处理这些难民的事情，这吏部尚书，恐怕也根本不希望难民一事能够顺利解决。
“皇上息怒。”吏部尚书懒懒的说道，“此次为了这些难民，朝廷已经破例大开了城门，还拨放了大量官粮和药。沈大人甚至让兵部去照顾这些下贱的难民，朝廷一举已经足够抬举他们，就算最后解决不了，也不是朝廷的错，只是他们时运不济，遇到了天灾。”
皇帝咳得越来越厉害，见状，江穆站了出来道，“陛下今日身体欠安，不如先请御医诊脉，好好休息。难民一事，微臣会再和各位大臣商议。”
“请陛下保重龙体。”百官一齐说道。
看着下面近百官员，皇帝脸色惨白，还是坐在龙椅上纹丝不动。
“今日若是你们想不出办法来便不退朝。”他淡淡说道，“你们不想走，朕就陪你们耗着。”
倏忽，下面一阵喧杂，百官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看着太后党的人得意的嘴脸，江挽舟第一次如此反感，人命关天，在他们眼中竟也能成为党派之争用来炫耀的资本。
江挽舟往前站了一步，“陛下，虽然暂时没有想到办法，可微臣府上百余人，存放的余粮还能够捐出大半来，能够暂且缓上一两日。”
皇帝脸上的神色有所舒解，“还是将军体恤民心，不过这一两日的时间，也完全不足以解决眼下的问题。”
“若是能够有一百个一两日呢？”江挽舟抬首，看向皇帝，“据臣所知，众位大臣府上多少都有一些存好的余粮，若是分出一半来，想要撑到粮食从鱼米之乡运来，绰绰有余。”
话刚出，整个金銮大殿沸腾。孟言正在他身侧小心提醒道，“将军，若是百官府上存粮不够该怎么办？怎不能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江挽舟看了孟言正一眼，眼底噙着一抹不经意的讽刺。
“将军这法子，朕看可行。”总算是有了可行之策，皇帝情绪舒缓下来，“就按照将军所言去办，这件事就交给将军全权负责，若是有人违抗，直接上报给朕。”
“陛下，依微臣所见，此事非小，还是谨慎一些。如若真的要让百官分摊这些难民的粮食，如何分？每人捐出多少？都是不小的问题。不如暂且搁置，从长计议。”孟言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