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馥离一身羸弱，纤细的素白撑着一把油纸伞，站着雨幕碎花湿丛中倒挺像这么一回事。她走了过去，冷不丁的笑，“白姑娘大驾光临，找我有什么事？”
“公主殿下若是有时间，我们谈谈？”
“你觉得我们有得谈？”陆昭九讥诮一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谈？”
白馥离下药的事情害死不知多少难民，江挽舟已经知道，她迟早都是一死，陆昭九当真和她没什么好谈的。一个死人而已，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白馥离目光清冷，看见陆昭九直接朝着房间去的身影，微微抬了抬下巴。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痴傻的？”
陆昭九脚步一滞，“你知道？”
“这件事兴许也只有我知道了，你要是愿意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你。”这件事本是江徐氏在太后口中意外得知，眼下江徐氏已经去了，也只有她能告诉陆昭九真相。
毕竟当年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早已经被处理得一干二净。
“什么条件。”
白馥离往前走了半步，“离开江府，不要再干涉将军的事情，也别靠近他半步。”
这女人也太天真了，陆昭九抿着嘴唇笑笑，“你以为你的筹码很值钱？今晚你倒是挺直接，没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白馥离没着急，看着她的神情很坦然，像是相信自己的筹码能够压中。如果这个女人不愿意答应她的条件，她只能用最极端的手段解决。
不到最后一步，她也不想做这种事情。
“你以为你留在将军身边，他就能把你保护得好好的？太后不会放过你，无论你躲到什么地方，她都会想方设法要你的命。”
“这我知道，不用你来提醒。”陆昭九回头看着她笑了笑，“不过我不怕死，也不会这么轻易死，你为我考虑这么多，不如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
她说完转身进了房间，把衣裳褪了一半下去，脑子里一道精光闪过，忽然想起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衣裳往上一提，赶忙往江挽舟房间冲了过去。
门锁得死死的，她推了几次没推动。
江挽舟换了衣裳就睡下了，两只手紧紧握住那只人偶，怀里是一袭嫁衣。
他双目紧闭，浑身绷得紧。
就这样答应陆昭九，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不会太草率，可要是不这样做，难民的事情不能得到最好的解决，她的安危也得不到保障。兴许她考虑得没错，只有留在江府，留在他身边，对她而言才是最安全。
江挽舟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脸，莫名和陆昭九的重叠在了一起，女子笑着看他，眼底的笑盛不住溢了出来。
“将军。”
她唤他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江挽舟陡然惊醒，零星的睡意散去，睁开了眼。
一张小脸放大了，笑盈盈摆在他的面前，一排森森的白牙露了出来。
瞳孔一缩。
江挽舟从床上惊坐起。
“你是鬼吗？”
“也可以说是。”
江挽舟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不对，她怎么进来的？江挽舟抬头看了一眼，才发觉自己忘了锁窗户，被她翻了进来。
“我来看看你，顺便有些事情和你交代。”
江挽舟从床上坐了起来，跨下床的时候被她抱腰拦住，两人就坐在床边，“就在这里，我喜欢和你在床上待着。”
江挽舟看了她一眼，趁着黑，把被子里的人偶和嫁衣都往里塞了去。
“要说就说，时辰不早了，我一会儿还得去上早朝。”
“知道了，小的遵命，绝对不多耽误将军一刻钟。”陆昭九抱住他，还没进入主题，被他反抓住了手。她摸着黑瞅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你回来这么久没换衣裳，做什么去了？”
“想你。”
江挽舟把她提到一边，“回去换了衣裳再和我说话。”
“可这山高路远，我回去又得淋湿了，明早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办？”陆昭九抱住他的胳膊，“要不我穿你的？你的衣裳我肯定也能穿，而且上面还有你的体温和味道，穿身上我肯定马上就温暖了。你要是介意，找件你不穿的给我也成。”
真不知羞。
江挽舟想叫成景若善，才想起今天忙了整整一日，他们被他遣回去休息了。把她提到一边，江挽舟翻了一件衣裳出来丢给她，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换好了叫我。”
“其实你不出去也成，我不介意……”陆昭九娇滴滴的说着，看着江挽舟早就毫不留情的走开，冲他摆了个鬼脸。
“好了。”
半晌，她在里面喊了一句。
见她没出来，江挽舟走了进去。刚踏进去半步，看着她身上披挂着迤地几寸的衣裳，托着脑袋冲他钻了过来。
她双手都被套在了袖摆里，甩了好久才把爪子甩出来。
“我头发湿了，你给我擦擦。”
江挽舟丢给她脸帕，“自己擦。”
“我胳膊上的伤还没好，抬起来就疼。”她往上试着抬了一下，喊着疼又放了下来，低着头凑他面前，把脸帕托给他。
江挽舟没好气把她拉到床边坐下，用脸帕轻轻在她发丝间揉搓着，“我没多少时间跟你折腾，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你还没有立字据给我。”
江挽舟这人脸皮厚起来比她还厉害，她不能不防。
“就为这事？”
“当然不是。”她嘀咕，“官粮已经撑不了两日，我那法子虽然顶用，可你今天去上朝就必须得按照我说的做，否则就算能够拿到粮食，层层办下来也得耽误不少时间。”
她低头脖子低得酸，索性把头放在了他的腿上。
“城中除却商人，最有能耐的就是朝廷重官。百官的俸禄虽然不如富商，可多数都是历代为官，长年累月也能攒下不少钱下来了。据我所知，长安城中官员近百，这些当官的府上少则五十，多则两百余家仆，又至少存有一月的粮食，只要愿意勒紧裤腰带，供出来的粮食养活这些难民绰绰有余。我看你们在商人身上打主意，倒不如让百官均摊，按照俸禄比重贡出粮食，暂时先稳住城中难民，再立即从国库调拨银两前往鱼米之乡运送粮油过来。”
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腰，“如果赶着日程赶来，稳稳妥妥，绝不会有半点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