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江挽舟面色阴冷,“你继续说。”
江无晴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她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她是胸无城府,人笨了点,但绝对不坏。向来江无晴肯定是被江徐氏当了枪使。毕竟江徐氏平日装得善良无害,江无晴肯定也不知道她心里在算计什么。
“当日夫人跟着四小姐去了江徐氏那里以后,四小姐就走了。我去的时候房门紧闭着,外面守着十几个小厮婢女,我觉得情况不对就在一侧的窗前偷听了几句。”华阳脸色愈发的差,提起当日之时,十指紧紧攥成了拳头,指尖都嵌入了掌心之中,“江徐氏说将军战死沙场,让夫人给你殉葬,准备好了毒酒。”
江挽舟脸色僵硬,放在桌上的手猛地用力。
“然后呢?”
“夫人不肯喝毒酒,几个婢女把夫人按住,白小姐把酒灌了下去。”华阳平静的说着,浑身都在颤抖。
他当时想过去把陆昭九救出来,但是他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他最恨的,就是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救了他,从一群市井混混手上把他救下来,她遇到灭顶之灾,他却只能安静的看着,任人为奴。
“当时在场的人都是江徐氏的人?”江挽舟问。
“是。”华阳肯定的回答,“夫人被灌下毒酒以后,紧接着刑部和官府的人都来了,像是提前早就串通好了,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从官府和刑部过来,都不只半柱香的时间,更别说去报案走个来回。显而易见,他们早已经串通好了,就等着陆昭九被灌下毒酒以后上门给她定下偷情的罪。
“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江挽舟低冷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艰难的挤了出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才走短短数日,陆昭九就在江府被毒害,牵连至整个陆家。更没想到,当时在场的人这么多,他细查了多日,却没有半点消息。
看来这个江府的天,该翻一翻了。
“将军,能不能斗胆问一句,夫人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华阳凝视着江挽舟的眼眸问他。
江挽舟看了看他,眼底透出涔凉决绝的光,像是湖光山色中至浓至烈的一抹,带着山势陡峭的险峻锋利。
他眼皮冷冷一掀,“追根究底,查出一个,便杀一个。”
与此案有关的人,谁都别想好活。
华阳刚走,江挽舟马上让若善去官府传话,改三尺白绫为毒鸩一壶。
黄昏方至,陆昭九坐着江府的马车,摇摇晃晃招摇过市的去了官府。若善坐在马车外面都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公主今日好像心情不错。”
“当然,马上就要帮将军报这一箭之仇。况且这女人心肠坏得很,死有余辜。”
听着陆昭九俏皮的声音,若善只淡淡笑了笑。
马车顺顺当当驶入了官府,陆昭九哼着小曲进了牢房,身后跟着若善和两个官兵。
江徐氏在里面关了整整一夜,发髻早已经散乱得不像样,衣裳染上污垢,蓬头垢面的模样和平日判若两人。江徐氏最在意自己的颜面,看见她这幅样子,陆昭九走近了细细端看着她。
“夫人在这里的滋味如何?”她啧啧舌,“偷情的罪名扣在头上的滋味又如何?”
“贱人!肯定是你!肯定是你挑拨离间陷害我!要不是你,大人肯定不会不管我,他们肯定不会判我死刑!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江徐氏看见她就往她身上扑,被一个官兵狠狠踢了一脚,跪在了她面前。
她双手磨蹭在地上,擦去一块皮肉,吃疼的惊呼了一声。
“夫人好像记性不太好啊,你找人给我下毒的事情才几日时间你就忘了吗?不过你忘了我可没有忘。”陆昭九低头俯瞰着她,眼角透着轻蔑的冷光,说话的声音轻轻往下压,却带着几分俏皮,“这个呀,是近日的仇,至于往日的冤,兴许夫人去了阴曹地府,就能够想的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徐氏执着的否认着,双手抱住她的脚想要把她拽倒,被若善一脚踹出了几尺远。
她狼狈的从地上又一步一步爬过来,眼底的恨从刺在了陆昭九的骨子里。
“你别以为你勾搭上了将军就能够害死我。我告诉你,太后肯定会帮我的,她一定会下令赦免我!”
陆昭九笑,“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太后凭什么帮你一个做妾的庶女?实话告诉你,你的罪名昨日已经落定,消息早已传入宫中,可慈安殿那边从来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陆昭九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冲着若善递了个眼色,“动手吧。”
“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江徐氏抬头,看见若善手上端着的酒壶,脸色陡然一变。
她挣扎着,不顾身上的疼痛想要朝着外面逃去,直接被官兵抓着肩甩了进来。
陆昭九就站在一旁看着,目光冷得像是寒冬的冰,冷漠得仿若事不关己。
江徐氏挣扎得厉害,她亲眼看见陆昭九被自己灌下毒酒以后扯着嗓子,捂着自己的眼睛耳朵,痛苦嘶吼又哑了嗓子出不了声,七窍流血在地上疼得打滚,疼得把自己整个指甲都抓进了地里的模样。见过,所以更加的畏惧。
她反复逃了几次,都被抓了回来。
两个官兵没了耐心,直接把她按在地上,一杯毒酒灌进了嗓子。江徐氏挣扎的时候吐了一些出来,大多的毒酒还是被灌了进去。
“殿下,已经行刑,跟属下先离开吧。”
若善知道喝下毒酒后的样子,想带陆昭九离开。
陆昭九摇了摇头,从若善腰间把剑抽了出来,握在手中,“你带着他们出去吧,我想再在这里和夫人多说几句话。”
若善看了看,犹豫了片刻。
“好,公主殿下有什么情况马上叫我。如果半柱香以后你没有出来,我就进来了。”
若善带着官兵离开,药效很快发作,整个牢房里安静得只有江徐氏嘶哑的吼叫声,格外恐惧阴森。陆昭九面色平静,淡淡的看着她,像是当初她面对自己的模样。
江徐氏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头皮都被拉扯了起来,又痛苦的挤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得恨不得把自己亲手掐死。
她疼痛得无以复加,想要冲过来掐陆昭九,刚走出两步,又瘫软在地上痛苦的滚着。
看着她的嘴、眼睛和耳朵都涌出了浓稠的黑血,陆昭九朝着她走了过去。
“你痛不痛?”她的声音清冷得出尘。
江徐氏先是想报复她,顺着鲜血往外涌,疼得咿咿呀呀的张着嘴向她求救。陆昭九听不清她的声音,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求她杀了自己。
她看着那把剑的目光有多渴望,就像她当初一样。那样的眼神她亲自经历过一次,再清楚不过,从一开始她找若善要这把剑,就不是为了自保。
她知道鹤顶红有多烈。
陆昭九笑了笑,半蹲下去。
“你想死?”
江徐氏猛地点了点头,嘴里模糊的发出字音。
陆昭九把剑在她脖子上磨了磨,看见她凑上来,猛地一抽,把剑拿开,刺在了地里。她话音陡然一压,“你想死你就自己把这把剑抽出来啊,你要是能抽出来,我就送你去死!我给你这个机会!”
陆昭九眦烈了眼,当初江徐氏也是这样羞辱她的。
江徐氏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试图往后缩去,眼中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神情。她看着陆昭九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毕竟她亲自看着陆昭九死了,她不可能复生,可当日的事情,也不可能有别的人知道才对。
“你怕了?”陆昭九冷笑一声,她把一旁装满鹤顶红的毒酒端了下来,在她面前缓缓洒下,把声音压低到了极致,她唇畔的笑宛若地狱开出的曼殊沙华,“这鹤顶红的酒,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是第一个为陆家偿命的人,你猜猜看,下一个是谁呢?”